眼前是那一團帶血的貼身小衣,帶著小仙鶴獨有的血氣,的確是他身體裡流出的清冽味道。那味道里有酥理瑪酒,有牛乾巴,還有泡梨。丹吉措那個柔軟文弱的身體,哪裡經得起當胸的一刀!這一刀進去再出來,就能抽掉半條命。一想到丹吉措胸口中了刀,一想到那娃落到匪窩裡這麼些日子,定是已經慘遭一群毫無人性的野獸蹂躪,當真是抓心撓肝、裂肺斷腸的痛苦,若是能換回個完好無損的人,真恨不得自己能替他挨十刀八刀!大總管把頭埋進掌中,十根手指不斷揪扯腦頂上很短的硬發,指尖扯出來的卻是一把一把的懊悔和絕望。憶起與小仙鶴這些日子的甜蜜恩愛,那一副溫柔又純美的笑容,無法想象若是有一天當真失去了他,若是這人從此之後在世上都不會存在!自己又該如何過活?生命中沒有了那一坨柔軟貼心的小東西,活著都是一攤行屍走肉。他拎過長槍,槍托衝下,槍管朝上,冰冷的槍口抵上自己的額頭,染血的手指撫摸槍身。很想開槍。就這麼一槍崩了自己完事。&ldo;阿巴旺吉,就為了那麼個雜毛小山雀你竟然會輕生?……你可真讓我失望!&rdo;腦頂不遠處的密林間,輕言低語的風緩緩送來一句悄悄話。大總管驀然抬頭,槍管從眉心滑落。那聲音太熟悉了!只是恍惚輕飄的低語,驚得他一顆心幾乎撐到了嗓子眼!迅速站起身,手指握緊了槍筒,兩眼卻尋不見那偷窺送話的人影。阿巴旺吉幾步跑到林間空地上,急迫地四下張望尋覓,眼神裡透出難以置信的光芒,低聲喚道:&ldo;丹東?!是你?……你出來,你給我出來!&rdo;他方才其實並沒有真的想要自裁,只是心裡痛楚難忍,找不到能夠補償小仙鶴所受之苦的方式,卻沒想到那一個動作竟招引來令他驚悸的話音。舊人驟相逢阿巴旺吉幾步跑到林間空地上,急迫地四下張望尋覓,眼神裡透出難以置信的光芒,低聲喚道:&ldo;丹東?!是你?……你出來,你給我出來!&rdo;樹頂一陣窸窣響動,大總管微顫的耳廓敏銳地捕捉到動靜,提槍飛身就躥上了樹。樹影間兩條身形掠過,樹杈嘩啦嘩啦地一陣亂搖。&ldo;站住!你停下別走,再跑老子就開槍了!&rdo;大總管低聲威脅,單手在腰間一磕,將長槍上了膛。那人的斗篷掛上了樹杈,&ldo;撕啦&rdo;一聲劃開一道破綻,露出掩藏在斗篷長袍裡一副略微清瘦的身形。深紫色的袍襟在濃密綠色之間翻卷,揚起一團驚悸的落葉。這人被大總管用槍管子指著逼下了地。&ldo;你別開槍!槍一響就要驚動那些兵……&rdo;斗篷之下傳來低低的抱怨。&ldo;你是哪個?&rdo;阿巴旺吉低聲質問,愣愣地注視眼前籠罩在深色迷霧中的影子。&ldo;你這人就是這樣,窮追不捨……我方才一句話救你一命,你還沒完沒了地追我!&rdo;&ldo;你,你……丹東?&rdo;阿巴旺吉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可這分明是熟人講話的聲音。一個人的臉孔和身形可以修飾,易形,只有爹媽給的天生那一副嗓音變不了,只要一開口就露了底!&ldo;總管大人,您認錯人了。&rdo;晦澀的月光移上臉龐,紫色斗篷之下露出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佈滿褶皺斑紋的臉頰,略帶鷹鉤的鼻,嫣紅的嘴唇,分明是大巫肯布!大總管一驚:&ldo;怎麼是你?&rdo;大巫嘴角冷笑,嗓子裡捏出來的聲音卻無比嬌俏:&ldo;哼,我說你認錯人了麼!&rdo;說罷扭頭就跑。大總管被這張臉以及與臉孔毫不匹配的嗓音給弄暈了,急得緊追不捨,怒吼:&ldo;你這廝給我站住!你今兒個不說明白了甭想走!&rdo;他飛身撲上去,凌厲的手指揪住這人的斗篷不放,&ldo;譁&rdo;一把扯掉。紫衣人頓時大怒,回身一掌劈下,又是一腿掃過,逼得大總管後撤,隨即又是要跑。大總管死死地糾纏,近身相搏,手指去扯對方的長袍。他奶奶的,老子抓不住你就先剝光了你,瞧瞧這袍子下邊兒藏得究竟是何蹊蹺物!滋啦啦幾下,竟然連絳紫色的繡袍也扯了下來,只剩下月白色淺致的貼身中衣,包裹著頎長略瘦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