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覺這人物一旦成為了&ldo;人物&rdo;,那氣質、步伐和精神面貌,就和身旁這一群小蘿蔔小包子的不一樣了。小隊員們初來國家集訓隊報到,一個個挺著小胸脯,朝氣蓬勃意氣風發的模樣,每一隻小蘿蔔的眼神裡都浸染著對&ldo;國家隊&rdo;三字金招牌的無限景仰與崇敬,那虎虎有生氣的勁頭,就如同春日泥土裡的竹筍尖尖,爭先恐後地破土冒頭,你按都按不住!而那一群腦門上燙了金字招牌的大蘿蔔們,早就沒有了初來乍到時的鮮嫩水靈,長得太熟了,就好像瓜&ldo;瘻&rdo;了似的,肩膀是塌的,走路是外八字撇著的,眼神也是向四周無限發散式的,都找不到目標和焦點。老隊員們用渙散的目光對兩旁夾道歡迎的小隊員點點頭,笑一笑,小蘿蔔們立時做出一副心花怒放、芳心有託的飢渴萌物狀。大院門口傳來&ldo;滋啦&rdo;一陣剎車擺尾的聲響,一輛鐵灰綠色的路虎。車上又下來個穿國家隊運動服的大蘿蔔,面容沉靜,身形挺拔,邁著兩條長腿,一陣風似的刮進宿舍樓。蕭羽認識這人的臉,國家隊打男雙的展翔。那時候咱國家隊所有專案裡邊,就他們男雙組的水平最提不上臺面。女隊和男單組出了國門都是去爭冠軍的,男雙組是去爭取登上領獎臺的,還總是邁不進去那一道鐵門檻。展翔他們那一對雙打算是成績還湊合的,世界排名常年徘徊在前八,賽季狀態好的時候能往前六名蹭一小臉。&ldo;嘖嘖,蘭德‐‐肉味兒,好車呦!&rdo;陳炯驚歎。&ldo;切,沒見過吧?翔哥是我們八一隊的老大!我們都坐過他的車,老神氣了!&rdo;旁邊一個八一體工大隊的小孩挺起胸脯,用高聳的下巴點著其他小隊員,鼻孔都快要撅起到天上。男孩們於是紛紛關注那輛座駕nd rover,鐵色與軍綠色相間,在陽光底下泛出某種冷兵器的鏽光。女孩子們都啞響沒話了,沒人大呼小叫&ldo;翔哥&rdo;什麼的廢話,就只盯著人瞧,生怕話說多了反而耽誤了看人。展翔那種人在人群裡相當打眼,他走路不晃不撇,腰桿很直,一身再普通不過的白底藍花運動服都遮掩不住寬肩長腿的好身材。走得太快,蕭羽都沒能瞧見正臉,就只看見那人臉側從鼻樑到下巴再到脖頸,相當標緻又見稜見角的一道輪廓,被暖暖的陽光一裹,削去了過硬的線條,濃密睫毛覆蓋的眼眸處微微泛出一層毛絨絨的金邊。耳畔迴盪的是炯炯小盆友的人生感悟:&ldo;國家隊的真有錢啊!……那可是攬勝神行者款的蘭德肉味兒啊!&rdo;蕭羽上輩子跟程輝一起,深更半夜躺在被窩裡看世錦賽現場直播的時候,意淫著電視裡的某人,對程輝說:&ldo;唉?你說我要是和展翔搭檔,能不能打出名堂來呢?我覺得我跟他在場上的打法和步法挺相襯的。&rdo;程輝毫不客氣地說道:&ldo;你跟他襯個屁!他一米八三,你一米七三。你倆站一起,你說你算是打男雙還是打&lso;混雙&rso;的?!&rdo;蕭羽從被窩裡一腳踹過去,哼道:&ldo;你給我滾!&rdo;程輝一翻身將蕭羽壓在身下,騎到他胯骨上,手伸進三角褲裡狠狠一揉,揉得他氣息漸漸失去節奏:&ldo;哼,你甭整天在那裡招貓逗狗的,吃著省隊的你還惦記著國家隊的!就你這水平,你也就只能跟我搭檔,湊合在省裡混一混!&rdo;初到總局大院的那一夜,人太多了宿舍不夠分,一群小屁孩就只能睡到大禮堂裡,一排一排的棉被大通鋪。遼幫的小孩擠了一疙瘩,佔據鋪位的半邊天;蘇幫的小孩佔據另半邊天,互相還不喜歡挨著。蕭羽一個人沒幫沒派的,自然而然就睡到兩幫中間。禮堂四個犄角上擺了四臺電暖器,轟隆轟隆地表達著震撼性的存在感,吵得他睡不好覺。左右兩耳耳畔是此起彼伏的鼾聲,偏偏左邊和右邊一個南腔一個北調,互相毫不示弱;那呼嚕聲打得還頗具地方特色,捎帶著各地方言的前鼻音和後鼻音。大清早,一禮堂的睡神被集訓隊的楊領隊提起來,聽領導講話。蕭羽眯縫著一對腫眼泡,瞄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忒麼的才六點半! 自己真是懶日子過慣了,當年的習慣已經成了&ldo;不習慣&rdo;。當初在省體工大隊,每天早上六點起來跑步晨練,往事真是不堪回首。正因為如此,他退役後那十幾年再也沒有早起過,就是要把前半生缺的覺在後半生給補回來!領隊請出來國家隊總教練鍾全海,給新來的小蘿蔔頭們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