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棠遞上一張名片：&ldo;如果有這方面計劃和安排，您隨時聯絡我，我可以來做配型。&rdo;主治醫詫異，看名片上姓賀，問：&ldo;你是他什麼人？&rdo;少棠說：&ldo;我是他兒子。我父親沒有兄弟姐妹，他只有我一個直系親屬了。&rdo;醫生恍然：&ldo;他和他夫人對我們說，他沒有血親，所以不考慮移植，就選擇保守治療，治不好就放棄了！&rdo;&ldo;這種手術一般都是父母給孩子捐，我們通常不建議子女為老人做移植，這道理大家都懂……而且一般是要求捐獻者已婚，已有子女。你結婚生孩子了嗎？&rdo;醫生很認真負責地詢問記錄。少棠說：&ldo;我不準備生育，以後不要孩子。&rdo;……賀少棠從醫院出來，沿城裡的街道行走，環繞護城河，看河面風景。落日熔金，夕陽如血。想兒子了。將來有一天，自己坐在輪椅上走不動時，終生相伴忠貞廝守的那個人，一直會是小北嗎？一個人悶，也不想回家，少棠那晚在辦公室裡熬夜來著，加班看檔案，寫東西。整棟大樓燈火闌珊，窗外一片燈影銀河。半夜，他大約是在沙發上迷瞪了，身上蓋著西裝。呼機響，孟小北瘋狂呼他：【少棠你在哪啊！給我回電回電回電啊回電啊……】少棠往那個號碼打過去。他讀不出那是個什麼號碼。那是西安最大醫院的重症搶救室的辦公電話。孟小北：&ldo;小爹……少棠……&rdo;少棠問：&ldo;怎麼了，大半夜的？&rdo;孟小北聲音嘶啞顫抖，完全就不是本人聲音。孟小北斷斷續續說，爸爸媽媽出事了。少棠驚問：&ldo;出什麼事，到底怎麼了？你在哪啊？！&rdo;孟小北好像是在哭，聲帶顫抖，顛三倒四語不成聲，周圍腳步人聲嘈雜：&ldo;在醫院，搶救，我在醫院，我爸我媽……被車子撞了……&rdo;&ldo;我不知道，我沒跟他們出去，被車撞了，那車跑了……&rdo;&ldo;少棠你能過來嗎，我不知道怎麼辦，你別問了你能先過來嗎，少棠……嗚嗚嗚嗚……&rdo;少棠完完全全震驚，大腦一片空白，手指僵硬在話筒上，這時只能不停安慰：&ldo;小北你彆著急，別急，你在醫院待著別動窩，別亂跑。&rdo;&ldo;我馬上就到，我先通知你家裡然後我立刻過去。&rdo;孟小北說：&ldo;別告訴我奶奶，我害怕，千萬別告訴爺爺奶奶，少棠……嗚嗚嗚嗚……啊啊啊啊……&rdo;孟小北是這時開始哭出聲音，少棠聽見小北在電話那頭捂著嘴嚎啕，嚎得他腦子都絞了。他沒時間跟兒子廢話，又強烈叮囑幾句，&ldo;你就在醫院別動，需要動手術讓你簽字你就都籤，如果需要錢你就先讓他們搶救一定不要耽誤，我現在帶錢過去。你爸媽肯定沒事兒，你不要擔心！別哭寶寶！&rdo;少棠趕緊聯絡孟家的人。他想到不能給老太太打電話，腦子裡快速一琢磨，決定打給孟建民的大妹。孟小北這幾個姑姑，就他大姑平時說話辦事是個利索明白人，在姐妹間也有威信。大姑亦十分驚駭，追問車禍到底傷成怎麼個嚴重程度。大姑隨即又聯絡幾個妹妹，半夜開會商量去西安處理。少棠心裡焦急，口吻仍然沉著：&ldo;必須趕快過去幾個人，畢竟西安現在只有孟小北一個。我大哥嫂子都正在搶救，小北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他一個孩子，沒有經歷過這種事，他一個人沒辦法處理！&rdo;少棠深夜打電話訂票，打到他小舅秘書那裡，讓那秘書給他弄到凌晨最近一班去西安的機票。訂好票，臨走時，少棠繫上衣釦的手指抖動，衣釦脫落掉在地上，燈下影子模糊，窗外深淵如墨望不見底。內心陰影緩緩籠罩上來，少棠衝回辦公室，奔向電話，在電話裡逼問：&ldo;小北，你跟我說實話。&rdo;&ldo;你告訴我實情，我才能跟你姑姑們商量下一步怎麼辦，將來怎麼向你爺爺奶奶交代。&rdo;&ldo;你爸爸，現在，這人到底還在不在？&rdo;少棠問出這句話，像用一把刀將自己心口割開，剖心掏肝血流如注，渾身血管快要流空的感覺。孟小北沒有回答，說不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