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棠在電話那頭吸溜吸溜的,聲音很響,不避諱兒子,顯然今日部隊食堂午飯吃的麵條。少棠嚼著飯說:&ldo;我閒得啊,打那麼勤幹什麼?跟你說什麼?&rdo;孟小北:&ldo;你現在不是當領導了?你不是有辦公室了嗎?你屋裡有電話啊!&rdo;少棠:&ldo;我屋裡電話是辦正事兒的,再說你奶奶家沒電話,不方便。&rdo;孟小北:&ldo;我不嫌下樓麻煩麼!那我以後每天給你打,你必須得接。&rdo;少棠笑罵:&ldo;你們煩死我了!就安這麼一個破電話,三天兩頭有牛鬼蛇神找我,回頭我就把電話線扯了。&rdo;孟小北:&ldo;……有誰找你?……誰啊,到底是哪個?!&rdo;少棠噴了一口麵湯:&ldo;祖宗!你省省吧。&rdo;少棠突然提醒了一句:&ldo;平時也多給你爸打打電話。&rdo;孟小北哼道:&ldo;你不就是我爸麼。&rdo;&ldo;那不一樣……&rdo;少棠特實在地說,&ldo;你不給我打沒關係,我沒計較。你多關心關心你爸你媽,你弟弟,可別回頭都忘了有你這號人。&rdo;這話細琢磨就有意思,少棠好像是說,你不給我打我反正也不會忘了有你這人。孟小北故作滿不在乎:&ldo;有沒有我這號人,我以後還能再回西溝?我就在這兒了,我也就這樣了。&rdo;言外之意,我就賴上你了。耍賴兒子配心軟的小爹。男孩子容易犯中二病犯渾出軌瞎胡鬧的年紀,孟小北倒是沒太跑歪亂來,他心裡存著一個情感寄託,少棠就是戳在他心裡那一根正直的標杆,他在親情上最重要的慰藉、依賴,所以他永遠不會跑太偏,心思隨著少棠轉。倘若少棠將來有那麼一天,不讓他圍著轉了呢?孟小北沒想過那麼多,想象不出那樣的情形。寒假裡有一回,孟小北還真去了西山大院找少棠。公共汽車不好坐,需要倒好幾趟車,孟小北正是膽大張揚的年紀,也不嫌累,愣是騎著那輛破舊的26腳踏車,頂著嚴冬降臨京城的西伯利亞冷空氣,從八里莊一路騎到海淀。那時是真不怕吃苦,見一趟喜歡的人,這大老遠的路,快趕上紅軍兩萬五。孟小北一路喝著西北風,最後用圍巾把自己腦袋包起來,包得像陝北趕羊的老漢。他按照地址指引,路上還好幾次停下來問人打聽。騎到一半路,車鏈子還忒麼掉了!他又停下來修車,摘下手套,手凍得通紅,狠命給自己哈氣。他跑到路邊副食店借了一個改錐一把扳手,自己把大套卸下來,鏈子重新裝上。雖然辛苦,心裡美得屁顛屁顛兒的。賀隊長當天下午剛結束考核科目的訓練,還穿著消防兵的迷彩褲和綠色膠鞋,看到乾兒子都有些吃驚--不是不惦記,是忙得顧不上。少棠皺眉問:&ldo;你自己騎腳踏車來的?&rdo;孟小北嘴角一彎:&ldo;嗯。&rdo;少棠:&ldo;你騎了多久啊?!&rdo;孟小北渾不在意的:&ldo;還成,倆小時。路上修車耽誤我半小時,不然我早就到了!&rdo;孟小北也希望自己在對方面前,能像個成熟些的男人,什麼都能罩,也不會給乾爹添麻煩。少棠看一眼他的手,從兜裡掏出手帕,拽過乾兒子的手,仔細擦了老半天,又帶他進大院裡洗手。孟小北一手黢黑的機油,少棠拉著他的手腕一路走……西山環境優美,即便酷寒嚴冬,茂盛的針葉林仍掩映出一山的蒼翠生機,綠樹藍天。這裡部隊條件又上一個檔次,下級小兵營房都是寬敞的三十多平米大開間,不再是上下鋪,全部是整齊排列的單人小床。小戰士見著賀隊進來,全體起立&ldo;啪&rdo;得打立正,準備聽訓。孟小北從少棠肩膀後面探出個小臉,衝小兵哥拋眼色。孟小北一進少棠的單間辦公室,立刻原形畢露,迅速撲倒在床上,兩腿一劈撅著屁股,賴了吧唧的,雙眼眯出得意的皺紋。少棠皺眉,但沒呵斥,反手趕緊關上門,允許乾兒子關起門在屋裡胡鬧。孟小北把疊好的豆腐塊揉亂,埋頭滿足地吸一口枕頭間某人的氣息。孟小北問:&ldo;當大官了,晚上一個人睡,不嫌無聊啊?&rdo;少棠道:&ldo;終於聽不見別人打呼嚕,無聊得我爽著呢。&rdo;孟小北:&ldo;你這人是不是……只要跟別人在一起,你就特別煩?&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