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見那一眼,羅強就快瘋了,當時直接從半山坡抱著一棵大樹的樹杈,撲進水裡……倆人隔著四五米距離,一人兒懷裡抱一根柱子,呼哧呼哧地喘氣。互相用牛眼瞪著,氣哼哼得,都恨不得撲上去咬一口,可是又夠不著人。邵鈞頂著暴雨跑過來,是來找羅強的,以為羅強出事了,沒人在身旁照顧。羅強不顧洪水跑出來,是來找邵鈞的,怕饅頭被水淹了,沒人救。這時候哪還顧得上幾天前的彆扭,吵架?倆人心裡都明鏡兒似的,心裡牽掛著這麼個人,哪受得了眼前人有事?就這工夫,上游又衝下來一堆木頭,夾雜著微弱的呼救聲。邵鈞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拼命想要夠到。&ldo;這裡,這裡!&rdo;&ldo;你抓住我,快抓住我!!!&rdo;那是個女人,揮舞著雙手在洪水中掙扎,指尖與邵鈞的手指在咫尺之間滑過,誰都沒能抓住誰。……兩個人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那女人從眼前滑過,被激流卷裹著迅速吞沒,嗚咽,只剩下水面漂著的一團長髮,慢慢地消失在視線中。這人就這麼沒了。四周回覆死一般的寂靜。邵鈞劇烈地喘氣,猛然扭過頭,盯著羅強,嘴唇顫抖,說不出話。羅強胸口以下全部沒入水中,沉默著,也望著邵鈞,糊滿黑泥的臉和脖頸讓這人看上去如同一尊雕塑,只有眼底尚餘微光。生死一線,咫尺之距,下一秒或許就是天人永隔,望斷天涯。兩個人深深地看著對方,撕扯糾纏著的視線像要將眼眶扯出血……看完這一眼,還不知今夜能不能再看絕不放手烏雲一寸一寸吞沒山巔的亮光,四周視線愈發昏暗。泡在水裡的兩個人像兩頭倔牛頂著犄角,誰都不爽,都心疼對方,罵得痛快了,這才開始著急。倆人接力輪番喊&ldo;有人沒啊誰拉老子一把我叫你哥&rdo;喊了一陣子,嗓子都喊啞了,周圍放眼望去就是一片汪洋,一人兒沒有。&ldo;手機有沒有?打個電話啊!&rdo;羅強吼道。&ldo;……我他媽沒手機!&rdo;邵鈞對著吼。&ldo;我個犯人沒手機,你也沒手機?!&rdo;羅強氣懵了,這腦子衝動的小屁孩兒,辦事永遠都不過腦子、不計較後果、不心疼自己那少爺身子金貴的小命!你安安穩穩在監區待著,讓老子放心你,不比什麼都強?你跑出來幹啥玩意兒這是?&ldo;我上班從來都不帶手機,你又不是不知道!&rdo;邵鈞也委屈地吼。小邵警官每回值班確實兜裡不揣手機,監獄這方面有嚴格條例,手機都鎖在櫃子裡。他中午著急麻慌跑出來,就沒記著從櫃子裡拿手機,後腰只別了一隻警務通。這玩意兒只能在監區範圍內作用,邁出那道大鐵門就是一塊廢鐵。趁著天還沒完全黑下來,兩人必須想辦法逃生,不然就要準備在水裡泡一宿,泡成兩隻僵硬的鱷魚。羅強吩咐邵鈞,把周圍漂著的幾根趁手的窄木頭,聚攏到一起,拴成最簡陋的救生裝備。捆木頭就用水上漂過來的床單麻繩,邵鈞褲腰上那根皮帶也被徵用(可惜羅強的囚服褲子是鬆緊帶的,沒皮帶)。救生筏份量不夠,撐不住兩個人的重量。羅強下巴一橫,示意:&ldo;你先上去。&rdo;邵鈞說:&ldo;你先走。&rdo;羅強罵:&ldo;你姥姥的,現在還跟我爭誰先誰後?我大還是你大,誰大聽誰的!&rdo;邵鈞也犟著呢,誰有道理聽誰的:&ldo;你腰不行了,你先上去,你上去我還能在下邊兒託你一把,不然誰託你?!&rdo;羅強:&ldo;……&rdo;羅強摽著救生筏,在水中掙扎許久,終於扒到一處陡坡,從水裡慢慢地往上爬。邵鈞落在後邊,一手抱著羅強的屁股,奮力把人往起託。羅強手腳並用,連滾帶爬,攀上高處。他身上滾得跟一隻泥猩猩似的,手臂可及範圍內的小樹小草都被他扯光了。他氣都來不及喘一口,扭頭去夠身後的人:&ldo;快上來!&rdo;邵鈞伸手去拽一棵灌木,用力過猛,沒料到啪一聲拽斷了,身體一下子從陡坡上滑墜……&ldo;噯!!!&rdo;&ldo;抓住,抓住了!不能掉下去!!!&rdo;羅強眼珠子快要崩出眼眶,探下身一把拽住邵鈞身上不知道是哪兒,死命拽住了不撒手。他兩隻手抓住邵鈞的肩膀,邵鈞兩手胡亂薅住他的脖領子。倆人都喘不上氣兒,都快要被對方勒死了,臉憋得通紅,太陽穴上脹出一條條比蚯蚓還粗的青筋。兩個人就這麼墜在那兒,一個坡上,一個坡下。下面就是湍急的洪水,一個浪頭捲過來,人掉進漩渦裡就沒了。那時候,只要有一個人沒撐住,或者不想再堅持,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