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賴紅兵傷有多嚴重?……我們班羅強身上也傷著了?&rdo;邵鈞一聽又沒法忍了。&ldo;三爺您瞅地上炸那大坑,您瞅山崖上炸的那大洞,人能沒事兒嗎!那倆人不脫一層皮才怪呢。&rdo;犯人們嘟囔抱怨。邵鈞緩緩站起身,一聲不吭站了幾秒鐘,扭頭就往回跑……午後最後一縷陽光,被濃墨似的烏雲吞噬。天空迅速陰霾,眼看著大顆大顆雨點砸下來,砸得人後脖子中彈似的燎得生疼。邵鈞從施工頭手裡搶過手機,站在雨裡,粗著脖子大喊:&ldo;喂,喂!清河醫院嗎?我是三監區的邵警官!&rdo;&ldo;羅強在你們那兒嗎?我隊裡的羅強,他傷成啥樣兒了傷得重嗎你們告訴我!!!……&rdo;下雨天,山區訊號特不好,斷斷續續地,兩邊兒人誰也聽不清楚誰,純屬隔著一座山扯嗓子瞎喊。邵鈞摘掉帽子,仰頭看著天上噼啪砸到臉上的雨,制服襯衫溼得透透,心都快讓雨水澆冷了。他一把扣上警帽,跑回車裡,發動車子,衝進白茫茫的雨裡……武警已經端起槍,領著犯人們,一個牽著一個排著隊走,往高處的臨時防雨棚轉移。武警一回頭,大喊:&ldo;噯,邵警官?&rdo;&ldo;邵警官,你幹啥去?!&rdo;邵鈞一路從採石場又趕往醫院,小車在暴雨泥濘不堪的土路上艱難奮進。監獄醫院位於清河農場西側一片比較乾燥的高地上,俯瞰一大片廠房和宿舍樓。途中經過一個鎮子,路旁小店的店主匆匆忙忙地收攤、頂門,從房簷上往下扯被狂風掀起來的編織袋防雨布。鎮中心小學正好趕上下午放學,小朋友們烏泱烏泱地跑出學校。大部分小孩都被家長接走,只有三四個小孩沒人接,站在雨地裡,著急著回家,試探地想要往路上淌水走。邵鈞開著他的車,沿鎮中心街道呼嘯而過,半個車輪被積水吞沒,濺起的水花驚到路邊的孩子。邵鈞眼角瞥見人,急得根本顧不上,悶著頭往前開。涉水開出去也就二十多米,車子猛拐急剎,停靠到路邊。要命的關鍵時刻,自己帽子上鑲著那顆國徽,肩上扛著一槓兩星,好歹還是個二級警司呢,邵鈞心理上這道檻邁不過去。他搖下車窗,冒雨探出頭去,對那幾個小朋友大喊:&ldo;噯,別在水裡走,容易觸電,掉溝裡,危險!都給我上車!&rdo;這時候老天爺已經全變了臉,黑壓壓的一層雲迫近頭頂,大雨瓢潑而下,就像從天上兜頭扣下來一桶水。小邵警官一路與天鬥與地鬥,艱難地前行,兩隻手都快把方向盤掰下來了,車子像一頭陷在泥塘裡的豬。他冒著雨進村,從玉米地旁碾過,把幾個小朋友挨個兒送到家,看著小孩進了家門,這才放心,再掉頭扎回雨地裡。這往村裡來回一耽誤,天色更暗下來,雨中遠山的脊背像一條奔騰的怒龍,隱隱遨動身軀。那一道怒龍,透著某種桀驁的不安,像要破雲而出,搖頭擺尾……開到鎮子口,小旅館的老闆娘打著雨傘,渾身溼得透透,赤腳踩在泥濘裡,伸手攔住過路的車和行人。邵鈞按喇叭。老闆娘用力拍打車窗玻璃:&ldo;別走啦,別往外走,發水啦!&rdo;邵鈞從車裡探出頭:&ldo;哪兒發水?&rdo;老闆娘喊道:&ldo;每回下暴雨,西頭那條路都發水,垮河堤,不能從那兒走!&rdo;邵鈞也喊:&ldo;我要去清河醫院,我應該從哪條路走?!&rdo;老闆娘跟他對著喊:&ldo;你就不能走!快別去啦!&rdo;好心的老闆娘追著邵鈞的車屁股跑出去好幾步。&ldo;小同志,快回來!&rdo;&ldo;我說你這個人,咋能不聽勸呢,不能走那條路!!!&rdo;邵鈞心裡急,工棚那幾個犯人七嘴八舌,當時跟他說的特邪乎,說老癩子讓炸藥炸斷一條腿,全身燒傷。羅強呢?羅強可能也傷得很嚴重,可能斷胳膊斷腿了,身上燒了……羅強一人兒躺在醫院病床上,也沒個家人朋友看護著。在監獄裡住院可不就是這樣兒,誰能給你陪床,給你陪夜?監獄規定不允許家屬陪床、陪夜,因此重病重傷的犯人住院,都是各人當班的管教們去陪,親自照顧。邵鈞那時曾經對羅強說的話,你是我的人,我對你負責,你病了我送你去醫院,你哪天掛了我給你收屍,句句都是實話。在清河監獄,就只有他真正能罩著羅老二,而且是真心實打實地掛著這個人。羅強這邊兒完全都不知道,三饅頭會冒著傾盆大雨與山洪暴發的危險,就為了趕到醫院瞅他一眼。他半倚半靠在治療床上,一條腿伸開,護士正在給他處理傷口。羅強當時被爆炸的氣浪掀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