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著飯盆走在辦公樓樓道里,幾個同事急匆匆跑過去,樓道里有人打電話,焦急喊著什麼。&ldo;什麼?這他媽才幹幾天?他們怎麼搞的?&rdo;&ldo;我就說咱們監區的人不去幹那個!都他媽拿人當牲口用的!&rdo;邵鈞扭頭問了一句:&ldo;咋了?&rdo;同事神情焦躁地回道:&ldo;採石場忒麼出事兒了,炸死人了!&rdo;邵鈞驀地驚呆:&ldo;啥?……怎麼會!&rdo;那同事是專門分管這方面業務的,正撮火著,沒好臉地說:&ldo;能不出事兒嗎,都什麼年代了還整那質檢不合格的土炸藥,都他媽不拿犯人當人!&rdo;&ldo;他不拿犯人當人沒關係,可這人是咱們隊的人,真出了事兒還不得咱們挨批被調查,監獄裡每次死傷個把人,上上下下查個底兒掉!&rdo;邵鈞腦子裡嗡得一聲,耳鼓瘋狂地鳴叫。&ldo;你說,誰給炸死了?……咱們隊的人?&rdo;邵鈞抖著聲音問。&ldo;我他媽也不知道!我得趕緊聯絡清河醫院派人去看一趟,他大爺的!&rdo;同事摞下一句,急匆匆跑了。邵鈞端著飯盆呆立,站在昏暗的樓道里,樓道盡頭透亮的小窗在眼膜上凌亂地晃動。一大隊自願去採石場做工的犯人,一共就仨人。其中一個是羅強。誰炸死了?你說誰他媽的炸死了?!那天,邵鈞連辦公室都沒回,直接從樓道里衝出去的。他身後的樓道里扣著一隻打翻的飯盆,他最愛吃的紅燒帶魚,一口都沒來得及吃上……&ldo;噯?少爺,您哪兒去?今兒不是你值班嗎?&rdo;身後有人喊他。&ldo;採石場出事兒了我得去看看!……我必須去看看!!!&rdo;邵鈞頭也不回,瘋跑出去,臉都白了。建工集團的施工隊,幾乎每年都從清河農場招臨時工,犯人價格低廉,手腳利索,肯吃苦,又是身材健碩腿腳粗壯的老爺們兒,所以他們喜歡用犯人。從監獄系統的角度講,領導也樂意承接這種活兒。現在各個監獄都搞自主承包,私營搞活,利用各種渠道給自家單位玩兒命創收。業務收入不僅作為犯人的工資,也關乎獄警們的獎金津貼,各種效益上的好處。當然,同事們也都傳,施工隊負責人跟監獄長聽說是遠房親戚熟人,私底下指不定從中賺到多少好處。在這個經濟飛速發展瘋狂拔高gdp的年代,建築行業也是現如今最黑心最暴利的行當之一。邵鈞心裡胡思亂想著這些,嘴唇抖著把從上到下這撥廢物蛋一通大罵,驅車狂奔在鄉間土路上。出了他們監獄的外圍大鐵門,距離採石場尚有相當遠一段距離,做工的犯人們當時是戴著鐐讓大卡車拉到那地方的。連日陣雨,郊區的道路十分泥濘,邵鈞開的是他們監區的公車,那輛半新不舊的索納塔,車幫上還噴著&ldo;清河三監區&rdo;字樣。車底盤太低,在坑窪不平的道路上勇猛地驅動,顛簸,顛得邵鈞心肝肺都快給晃盪出來了,快要急瘋了……他的車子開近採石場工地,眼前是一塊高聳的山岩,鬼斧天工劈開的石壁陡峭而鋒利,一側被炸開個兩丈高的大洞,碎石崩塌散落,覆蓋起方圓一百多米的地界,挖掘機都被半掩半埋在石頭堆裡。人群聚集,聲音嘈雜。邵鈞棄車狂奔,撥開人群,地上散落著破損的麻袋包,鐵鍬,鏟子,零散工具,上面都蒙了一層硝石火藥燒灼過的焦痕。&ldo;你們他媽搞什麼,怎麼回事兒,都怎麼搞的!!!&rdo;邵鈞暴躁地吼。邵鈞衝上石頭堆,翻那些破爛兒,眼角一掃,瞅見一隻黑布鞋。厚底黑麵的布鞋,內聯升老店出品,鞋底都燒穿了,焦黑焦黑的,在灰白色的石堆上極醒目,刺眼……邵鈞拾了羅強的鞋,站在石頭堆上茫然四顧,渾身發抖,聲嘶力竭。&ldo;你們幹什麼吃的!&rdo;&ldo;人呢,老子隊裡的人呢!!!&rdo;&ldo;啊!!!!!!!!!!!!!&rdo;邵三爺平生水深火熱邵鈞是真急,急死了,怕出事兒的人是羅強。這一聽,出事的其實是老癩子,而且也沒死人,差點兒一口熱乎氣沒喘上來,一屁股坐到地上。邵鈞再問那幾個人哪去了,犯人們趕緊指著說,三爺您來晚了三分鐘,清河監獄醫院的救護車剛走,把老癩子和羅二都拉到醫院看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