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幾條大街上出了名的混混,綽號叫作冬瓜瓤子的一個胖子,從一隻小砂鍋裡拿筷子挑出一隻翅膀與腿腳俱全的蒼蠅,然後破口大罵,拒付飯錢。羅戰挑眉橫了楊油餅一眼:咋的啊這是?楊油餅擺擺手,沒事兒,就是吃霸王餐的一個無賴,都賴好幾回了,這回是吃出蒼蠅,上回是吃到了蜈蚣,再上回是吃出一坨毛線來,老子的後廚房裡根本就沒毛線!若是以前,手底下養一幫打手的時候,這種事兒只需要使個眼色,後廚房裡就衝出人來,掄鋼管上去把人揍了。可是現在不同,現在這夥人都從良了,努力改造重新做人。自己做回好市民以後,才恍然發覺,他奶奶的,這條街上的地痞無賴可真多啊!程宇擱下筷子,站起來:&ldo;我去看看。&rdo;&ldo;噯,你別。&rdo;羅戰一把按住程宇的肩膀,把人按回座位,&ldo;你放假呢,這種小事兒甭麻煩你。&rdo;羅戰走到那桌,兩手一撐,把冬瓜瓤子圈在勢力範圍內,居高臨下看著:&ldo;哥們兒,吃舒服啦?飽了?&rdo;冬瓜瓤子抬頭,一翻白眼:&ldo;你誰啊你?&rdo;羅戰笑道:&ldo;我不是誰,我來吃飯的。要是沒帶夠錢,哥幫你結了?&rdo;冬瓜瓤子沒吭聲,心想這人他媽的誰啊?羅戰在牢子裡蹲了幾年,再一出來,這世道已經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大街上沒什麼人還認識當年的羅三兒。再說這地方根本不是他的地盤。羅戰拍了拍冬瓜的後脖子,一擺頭:&ldo;過來喝一杯?就那桌,就倆人,來一起唄?&rdo;冬瓜瓤子和手下一圈兒小弟面面相覷。羅戰從喉嚨裡沉沉地哼出一聲:&ldo;咋了?就倆人,不敢啊?&rdo;冬瓜瓤子仗著手下人多,羅戰桌上就倆人,喝就喝,喝一杯能咋的?!其實羅戰也沒想怎麼著,就想把人提過來說服教育一番。他卻沒料到冬瓜瓤子剛坐到桌邊,抬頭一看,覺得某人眼熟,再仔細一看,臉色就變了:&ldo;……哎呦媽呀,程、程、程、程警官!!!&rdo;冬瓜瓤子的屁股像被針紮了似的,瞬間征服了地心引力,從凳子上彈起來就腳底抹油想走。程宇的腿比他的腳快得多,腿風凌厲地一閃,一腳踩在凳沿兒上,內腳背結結實實地把胖冬瓜的身軀別在桌邊,卡得不能動彈。羅戰發覺自己今兒個在這地界逞能拔份兒,有點兒菜了。這地方不是他地盤,這分明是程宇的地盤嘛! 人民警察證 …冬瓜瓤子和手下人是吃過虧的。這廝倆月以前帶了一夥人,在荷花市場的夜市大排檔打砸鬧事,被程宇和潘陽接警辦了。冬瓜當時是眼瞧著程宇赤手空拳以一敵四,右手都沒使出來,兩條腿帶一隻左手就把幾個小混混全部撂倒按服。那個腳頭狠得,踹一個騰空飛起一個,踹得冬瓜和手下一干小混混們一個個縮在牆角,抱頭,託著下巴,哼唧喊娘。冬瓜瓤子可不想再被派出所治安拘留十五天了,每天在警察眼皮底下強迫背誦《治安條例五十條》,背不下來不給吃飯,不讓睡覺。這年頭警察整人也學精了,不能打,不能讓拘留犯身上帶傷,最狠的是幾天幾宿不讓你睡覺,能把你整得鼻涕眼淚尿水橫流哭爹喊娘地求饒!程宇一句話都沒說,眼皮子半眯著,就這麼淡淡地看冬瓜瓤子。後邊兒那一圈兒人都不敢動,小學生罰站似的排成一溜兒站著,哪個也不敢造次。冬瓜瓤子本來酒水就喝多了,這會兒被程宇盯得尿都快出來了。羅戰一看心裡樂得夠嗆,於是板起臉,拿筷子指著桌上的菜:&ldo;冬瓜,這館子的菜合胃口吧?&rdo;冬瓜瓤子傻不愣登地點頭。&ldo;這裡邊兒能吃出蒼蠅?&rdo;&ldo;那,那,那,是,是有個小蒼蠅,小的……&rdo;&ldo;那我跟程警官咋就沒吃出蒼蠅呢?那隻蒼蠅怎麼這不開眼的,就專門往你那隻砂鍋裡飛呢?你讓咱小程警官說說看,這菜都是一個大鍋裡煮出來的,怎麼就你一個人每回都吃蒼蠅呢?&rdo;羅戰今兒個心裡高興,人一高興就廢話多,還要硬繃著臉不能笑出來。他那個相貌氣勢還是挺威的,樂的時候特招人,不樂的時候特唬人。冬瓜瓤子實在摸不清眼前這位的路數,也傻眼了,心想這位爺既然跟程警官在一桌吃飯,八成也是個警察,而且歲數看著比程警官大,不會就是派出所所長吧?!冬瓜說話開始哆嗦:&ldo;不、不、不、不是……沒、沒、沒、沒蒼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