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橘子手腳一抖,一個大塊玉米疙瘩進了鍋子,正在洗臉的趙學軍對著裡屋大喊:&ldo;爸,我媽說,你那個衣服做的有點緊了,拿去給你改了!&rdo;&ldo;怎麼挑這個時候。&rdo;裡屋裡傳來一聲嘀咕,又是一陣翻箱倒櫃。高橘子看了一眼小兒子,趙學軍咧咧嘴兒對高橘子說:&ldo;那……我借你錢唄媽,可你得還。&rdo;摟住兒子大力的親了一口之後,高橘子悄悄在兒子耳邊說:&ldo;多借媽一點。&rdo;她見兒子奇怪的看著她,連忙解釋:&ldo;媽發誓,再也不貼你姥姥家了,真的,你姥姥家也不是媽媽一個女兒。你看,那你爸爸回老家吧,那也算是榮歸,媽想給你爸帶一條好煙,秤幾斤桃酥江米條啥的,還有那糖也得二斤吧。媽就十二塊,怕是不夠。&rdo;趙學軍想了下,進了裡屋,沒一會拿出三十塊零零碎碎的鈔票塞進母親手裡,高橘子拿著那疊錢,心裡實在不是個滋味,她捧著兒子的小手,這雙手要找多少廢報紙,舊書,才能換到這些錢。她假意使勁,用牙咬了下兒子手部最厚那塊肉,悄悄嘆息到:&ldo;哎呦,媽的老兒子啊,你咋不是個丫頭呢。&rdo;趙學軍奇怪的看下自己個的媽媽:&ldo;為什麼是丫頭啊?&rdo;高橘子笑笑,擦一把眼淚,繼續做飯,一邊做,一邊嘮叨:&ldo;我哪會都說是丫頭,你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可安生了,他們也說一定是個丫頭,所以啊,我準備的小衣服,小包被啊,全是紅的啊,綠的。我就想著,我是個有福氣的,要是再有個丫頭多好啊,我給她梳小辮子,做裙子,每天打扮她。&rdo;趙學軍受不了的搖頭,到一邊搬出小飯桌,擺好碗,把鹹菜上了桌子。高橘子看看單薄的桌面,回身又涼拌了一個水蘿蔔上桌。早上七點十分,一家大小圍著桌子吃著早飯,在趙家,很少有一起吃早飯的經歷,孩子們通常只是得一毛錢,二兩糧票。趙建國穿著一身利落的舊幹部服,把他那塊全鋼的上海手錶拿出來戴在手腕上,他的胸口,掛著一隻英雄牌鋼筆,板正正的幹部服裡面襯得是雪白的半襯裡,這個時候的人挺節省布料,為了美觀男士們發明了半襯衣,說白了,就是那種類似於後天女士胸罩一般的東西,這玩意就多個板正正的襯衣領子。高橘子看著自己的丈夫,她看著他端起碗,不好好喝飯,卻伸出舌頭,大力的在碗的外延舔了一圈。於是,高橘子厭惡了,她敲敲碗邊帶著一絲責備說丈夫:&ldo;趙建國,你能不能不舔碗邊!&rdo;沒有新衣服穿的趙建國有些生氣:&ldo;為什麼不能舔?我這個是農民本色,你還是農民的孩子呢。&rdo;高橘子氣急敗壞:&ldo;說什麼呢,說什麼呢,我跟你說啊,你好歹去了政府,也大小是個領導了,你看人家馬市長,你看人家嚴書記,人那個領導舔碗邊了?孩子們都看著呢,這穿衣吃飯晾家當的,趕明兒有事了,萬一有人請咱家了,你們爺四個一去,好了,坐在飯館裡,菜沒上呢,一起端起碗,伸個長舌頭那頓舔。好看啊?我跟你說,你錯了就是錯了!這跟農民的兒子有什麼關係?&rdo;趙建國伸手抹了一下鼻樑上的天外飛沫,恨恨的一放碗:&ldo;高橘子!&rdo; 高橘子也把碗重重的放下:&ldo;趙建國!&rdo;兄弟三個一起站起來,背起書包,趙學軍對高橘子說:&ldo;媽媽,奶跟誰住啊?&rdo;他這一句話,趙建國突然想到了,老孃要來了,今兒開始,這媳婦要孝敬了大的,伺候小的了,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顯然因為妻子肩膀上就要加上的重擔而動搖了,於是,他扭頭長長出了一口氣,硬生生擰出一個笑臉回頭:&ldo;高橘子,我是好男不跟女鬥!&rdo;高橘子摸下口袋裡那三十塊錢和平日存下的副食卷,也沒心思跟丈夫吵架,她站起來,解下圍裙,拿起自己那個破皮包,穿著那雙不知道修了多少回的高跟鞋往外走:&ldo;趙建國,一會車來了你等我一下,這人,豬腦袋給按上了,難得回一次老家,好煙也不帶,點心也不買,你這是回老家呢,鄉里鄉親的,你也好意思。&rdo;兄弟三個看著一臉呆滯,接著又是一臉傻樂和的趙建國,對於這對夫妻每天沒完沒了的鬥嘴,大家早就習以為常,趙學軍聳下肩膀,跟上大哥的腳步上學去也。中午,趙學軍沒等哥哥接,自己就顛顛的跑回家,這輩子,見奶奶這才是第三次,雖說,萬林距離老家最多五十公里,可是,那一路的坑坑窪窪的山路,還有山西人,天生不愛出門的本性,奶奶一直跟親戚在老家待著,並不惦著來城裡享福。老太太今年都七十歲了,每天還要走八九里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