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歲月,人人都讀著有限的課本,數的上的書報,聽的是很少幾個臺的收音機。除了國家灌輸的國際大問題,還有新的精神。這本地兒的歷史,知道的自然是少的可憐。趙建國從附近的老爺山住的原始人,說到山西本地人法家的荀子,過去萬林市叫什麼名字,有啥名人來過,萬林市在軍事上的作用,古代出了幾員著名的大將軍,歷史上考了多少舉人。這坐著的,大部分都是萬林本地人,即使不是萬林本地人,那血統裡都有萬林周邊的印記。聽聽,就不知道,這貧寒的地方,過去也是書香門 天氣漸漸轉熱,學校要求學生們統一穿起白襯衣,藍褲子,白球鞋。趙學軍穿的是二哥趙學兵的舊衣服,白襯衣已說不上白,算是灰白,襯衣的後衣襟上還有墨水印。趙學軍記得小時候,因為穿舊衣服總是跟父母鬧脾氣,誰不愛穿著嶄新的衣衫?現在,他只是接過媽媽改好的白襯衣,笑笑,並不計較的上了身。看到穿舊衣服的兒子,高橘子是心酸的,那份心酸卻也只是停留了片刻後就丟到一邊。丈夫提升了,家裡的事情越來越多,人情往來也是越來越多。孩子滿月要送六尺棉布,結婚要送臉盆暖壺,有朋友同事生病住院,還要送兩包鈣奶餅乾。這些東西都要拿錢買的,即便是不想送,人家巴巴的來家請,不去,實在不好。需要錢的地兒越來越多,高橘子主動回家跟父親要趙建國那三千元的復轉軍人費。那夜,她是哭著回來的,捨不得買三毛錢的車票,是走三十里地山路回來的。趙建國最近很大度,也許是真的當了領導不一樣,他知道妻子回了孃家要錢,也預料到了必定要不回來。卻什麼都沒說,以前也許他真的會因為三千塊跟妻子吵架,逼迫著妻子回孃家,即便是知道要不回這三千塊,他總要出了這口氣。現在,對於人生前途他有著太大的指望,隱約著他覺得那三千塊並不是那麼重要。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做,未來他能預見自己的世界絕對不止三千塊那麼簡單。每一天,每一天他都很忙,除了上班,還要抽空學習,他覺得自己幾乎是無知的,對人無知,對活著無知。有時候,他會安靜的坐在辦公室思考,思考人為什麼活著這樣的奇妙問題,思考完,他會在下班時間拿著一副象棋子,蹬著腳踏車去市博物館找老常下一把。老常就是那個博物館的門房,那人實在是個趣人,他的有趣在於他對人生,對世界有一份奇妙的解釋,幾乎每一個屬於趙建國想不通的問題,他都有著自己充滿人格魅力的解釋,如歷史,如單位,如家庭,如現在這個時代。大千世界,萬變,不離其宗。趙建國從不覺得與老常交往失了身份,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很認真的去學習老常的語調,盡力模仿那些有趣的語調,結合歷史的人物,強迫自己記下一個又一個故事,歷史總有它相似的地兒,老常會把現世與歷史作比較,有時候這種比較常給予趙建國一種活著的明悟。一切豁然,不過如此。 對比爸爸的變化,趙學軍依舊在過著與之前若相似,又不相同的日子,六一過去,老師把他與女班長彭娟放在了一起。假後第一天下午上學,彭娟梳了二十五條小辮子,就像小新疆人一般的來到了學校,剎那,成了風雲人物。臨班的同學過來參觀了,高年級的也過來參觀了,最後老師們還把彭娟叫到辦公室去欣賞了一會。彭娟美滋滋的,卻不知道她的同桌用一種看外星人一般的眼光去打量她,想下啊,白襯衣,藍褲子,紅領巾外帶二十五條非洲黑人慣梳的小辮子,真可謂是奇怪到了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