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子便將藥汁填了進去,兩個宮人一拍下巴,又捏住四少夫人的鼻子,四少夫人反射性地吞嚥了一下,這口藥便滑下喉管。她眼中終於凝聚出了貨真價實的恐懼,也不知道是被藥汁嗆住,還是為自己的生命擔心,幾滴清淚,已是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六娘子站起身來,她倒揹著雙手,緩緩地道,&ldo;許四嫂不要怕,七妹是個善心人,她多次為你求情,說還是不要做得太過分,畢竟你也不想要五姐的性命,只是想讓她嚐嚐番紅花的味道。&rdo;她又偏著頭,露出了一抹嬌憨的笑,&ldo;都說番紅花的味道帶了一點苦,非以麝香、水銀、零陵香中和,才能帶有一絲甜味。這是宮廷秘傳的&lso;涼藥&rso;,聽說只是一服,兩三年間就絕不要想有身孕。兩服三服一口氣吃下去,運氣好一點,能夠活下來的,十年內要說生育兩個字,也都是妄想。&rdo;她的眼神又落到了四少夫人身上,六娘子親切地問,&ldo;許四嫂,這碗藥好喝嗎?&rdo;四少夫人劇烈地顫抖著,她死死地盯著六娘子,從鼻中嗚咽出了幾個音節,卻又被二娘子穩定的餵食節奏給打斷了。&ldo;十年後,許四嫂就三十多歲了。嗯,還好這一胎許四嫂生育了男孩,要不然十年間還是無出,恐怕四嫂就是再剛烈,也頂不住長上的壓力了吧。&rdo;六娘子做恍然大悟,&ldo;噢,我忘了,許四嫂會下藥嘛,誰要給許四哥納新,您一帖藥下去,也就萬事大吉了。&rdo;話說到最後,到底還是帶出了一點陰燒的火氣。七娘子取下額前的手巾,坐直身體,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儘管剛才忽然襲上的頭暈還沒有完全消退,但她卻並沒有阻止六娘子,而是柔聲道,&ldo;四嫂,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件事能夠到這裡為止,那是最好。我把話放在這裡:報復兩個字,你還是不要想了。你是有後的人了,以後還是想著多照顧照顧六郎吧。&rdo;比起六娘子鞭子一樣的冷言冷語,七娘子的這句話就好像一根鈍針,雖然並不鋒銳,但卻一下戳到了六娘子所沒有照顧到的軟肋。四少夫人掙扎的動作,一下就僵住了,又過了一會,她似乎想通了什麼,猛地閉上眼,驟然加快了吞嚥的速度。有了孩子,還是一個男嬰,四少夫人就要為六郎考慮,魚死網破的事,她是再也做不出來了。六娘子幾乎是歉意地看了七娘子一眼,她低聲道,&ldo;七妹,我看此女留著也是麻煩,不如……&rdo;這句話聲音雖小,但四少夫人肯定是聽得到的。六娘子當然也是要說給四少夫人聽。七娘子掃了四少夫人一眼,淡淡地道,&ldo;算了,一報還一報。你們也不要為我擔心,我應付得來。&rdo;兩妯娌進宮的時候是喜氣洋洋,出宮的時候,自然卻是另一番氣氛。七娘子和四少夫人是一車進的宮闈,自然也是一車出去。為了表示對二娘子的尊重,許家的車駕一直在前為二娘子開路,等到兩邊人馬分道揚鑣,各自迴轉之後,七娘子才輕聲道,&ldo;四嫂,你怨我嗎?&rdo;四少夫人自從喝完了那碗藥,一直一言不發,就是隨著七娘子出宮時,也是一句言語沒有,甚至拒絕向六娘子行禮。一路上她就好像一個塑像,臉上是一點表情都沒有,就是七娘子,也都揣測不出她現在的心情。聽到七娘子的話,四少夫人顫動了一下,但卻依然目視前方,置若罔聞。七娘子柔聲道,&ldo;四嫂心裡肯定是有怨恨的,這一點,小七也明白。&rdo;她沒有等四少夫人的回應,就又接著往下說。&ldo;不過醜話我也撂在前頭,第一,憑著六姐和二姐的意思,四嫂未必能安坐在此,生我的悶氣。第二,我雖然心慈手軟,但卻也不想養虎為患,在後院留一個威脅。今年年前,四嫂還是和四哥商量一下,看著或者是到外地去吧。&rdo;她的語氣雖然軟,但又透著一股斬釘截鐵的味道。四少夫人又顫動了一下,她依然沒有回應。&ldo;多餘的話,我也不多說了。&rdo;七娘子自嘲地笑了笑,她也學著四少夫人,注視著前方顫動的車簾。&ldo;我知道對四嫂來說,死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怕還是六郎和四哥。六郎嘛,是你的親兒子,只要我們六房的孩子好好的,我也不會為難一個不懂事的小孩。但四嫂不要忘記,五嫂為了和賢,還給過我什麼東西。有些事做過就是做過發要掩蓋足跡,是掩蓋不來的。&rdo;這一次,四少夫人的臉色變了。通房之死,與番紅花畢竟不同,番紅花沒有真憑實據,通房之死卻有。以四少爺的作風,一旦知道此事,夫妻間的情分,只怕蕩然無存。&ldo;你想我怎麼辦?&rdo;她的聲音帶了幾分嘶啞與苦澀。&ldo;你四哥現在京城幹得熱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