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了幾句閒話,蕙娘也不提桂家對策,只問她日後打算如何行止,桂少奶奶道,&ldo;大不了回西北種田過活,難道牛家還能趕盡殺絕麼?&rdo;她玩笑般地道,&ldo;從小就是苦出來的,在老太太跟前那幾年,穿的都是棉布衣裳,戴通草花。飯桌上也就是兩三個葷菜,到了六月裡,夏天不好買肉,茹素也是常有的事,那幾年打仗,三餐不繼了幾個月呢!難道日子還能比這更苦麼?要抄了家,我就住到大哥那裡去,吃他的用他的!&rdo;桂少奶奶一邊說,一邊就笑起來,&ldo;榆哥也是,一驚一乍的,訊息才出來就到我莊子上,非得要把幾個孩子給接到他家去。我好說歹說,掰開來揉碎了把道理給說透,我說一時半會不會有事的,真要抄家下獄,放在你家一樣也捉去。他方才罷了,饒是如此,這一陣子也是每天都打發人來問好。還有梧哥、檀哥也都有信來,我這幾天就光顧著回信了。&rdo;大家大族就是這樣,桂少奶奶無憂無慮的,那是因為她身後有這麼個興盛的家族做靠山呢,就算和母親關係冷淡,父兄孃舅也不會置身事外的,好歹小家庭肯定能給保下來。桂少奶奶口中不提,私底下恐怕應該是把一些財產已經送到孃家藏匿,所以才這樣底氣十足。蕙娘心裡,不能說沒有一點羨慕,她笑了笑沒有說話。桂少奶奶看了她一眼,也不提這個了,只道,&ldo;和牛家那件事,怎麼都有說頭的。我看含沁的意思,還不很擔心……聖意說了,讓把當時參與鬥毆的那些兵點數十名帶來。這句話外頭都沒傳,含沁和我卻都覺得,戲肉還在這裡。&rdo;蕙娘精神一振,忙道,&ldo;此事竟有轉機不成?可太后還在,就看在她的面子上……我們當時的目的,無非也就是讓皇上心生疏遠之意,不再栽培牛家罷了。&rdo;&ldo;我這也都是聽含沁說的。&rdo;桂少奶奶道,&ldo;你也知道,昭明末年那幾個月,東宮羽翼豐滿,皇上也就擔個虛名罷了。這人嘛,自己怎麼對人的,就不希望人怎麼對自己……&rdo;她笑了笑,&ldo;我們也是猜,總之,含沁覺得今次這事,皇上也是有點故意鬧大。真要查出是牛家的問題,趁機也就壓一壓牛家,若牛家能頂得住,反手就能把桂家給掃一巴掌。反正,皇上自己又不會吃虧‐‐皇三子現在不也嶄露頭角了?聰明伶俐著呢!皇上自己最近身體保養得好,也許就有些別的想法了呢?&rdo;皇三子的崛起,的確給皇上提供了一個雞肋的選擇,但再雞肋的選擇也是選擇。蕙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嘆道,&ldo;你那個族妹,確實是頗厲害。閒閒一筆,倒把牛家安身立命的不敗之地給攪黃了。&rdo;&ldo;這事好像和她還真沒關係。&rdo;桂少奶奶忙道,&ldo;你見了她也不要提起,,七妹也是無奈,我上次見了她,她同我說,太妃要跟著安王就藩,多少年前就定了的。現在她老人家要走,七妹能說什麼?太妃其實也都是好心,可寧妃就覺得被架在火上烤,幾個姐妹事前連一聲招呼都不打,為這事,正和她、孫夫人鬧脾氣呢。&rdo; 這麼說,顯見得她和楊七娘關係極好,楊七娘才會把心事話告訴出來。蕙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不細問,只道,&ldo;要是銀錢不湊手,只管說一聲,宜春號少什麼不會少錢的。這些年也頗有些士子受過票號的恩惠。&rdo;&ldo;晉黨啊!&rdo;桂少奶奶笑了,&ldo;這幫子生意人也是,朝秦暮楚的。我舅舅上回還說呢,別看盛源號和宜春號這麼你死我活的,待他們老鄉可是真的下了本錢。不過,這畢竟是武將的事,文官插口犯忌諱,因此有說要幫忙的我們也都回絕了,此事只憑聖裁吧!&rdo;的確,山西人對士子的培養一直都是不遺餘力的,尤其是在宜春號和盛源號的老家,只要會讀書,就不愁沒有飯吃。兩家大票號能把路給一直鋪到朝廷裡去,山西官員之間也極為抱團,絕不內訌。雖說勢力尚淺,多數都還是底層官員,但十餘年後,這股力量就相當可怖了。只是現在,這股力量終究還不夠成熟,要說影響到這種層面的角逐,還略微勉強。蕙娘也不過就是一說,見桂少奶奶自己看得分明,也就不再提了。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她見桂少奶奶真個不大把桂家兩兄弟被傳進京的事放在心裡,也不免頗為佩服她的胸襟:雖說桂含沁一家走不到絕路,但若桂家倒了,他們的將來勢必也是黯淡無比。能看開到這份上的人,只怕是不多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