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短，王氏又忙，她沒有睡午覺的習慣，正和善榴兩個人在炕上對坐著說話，見到善桐進來，兩母女面上都似笑非笑的，倒讓三姑娘心底有了些慌張。這探進了屋內的半邊身子，又慢慢地往回縮了縮。王氏倒是一陣好笑，她不冷不熱地道，&ldo;回來了就進來吧，這樣扭捏作態，小家子氣。&rdo;善桐卻熟知王氏的語氣，深知母親這樣說話，多半是沒有惱她。她一下高興起來，奔進屋內就撲到善榴懷裡，藏起半邊臉看著母親，笑道，&ldo;娘，你都知道啦？&rdo;王氏沒好氣地看了善桐一眼，卻沒有搭理她。善榴便笑道，&ldo;傻丫頭，村子就這麼大地方，一傳十十傳百，閒話傳得快得很。娘一大早都在走親戚，還沒走到一半，訊息就長著腿攆上來了。你還當我們是活在什麼地方，閒話都傳不開的？&rdo;善桐這才回過味來，知道自己犯了傻，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又向母親和姐姐誇耀，&ldo;祖母誇我來著呢！&rdo;王氏神色一動，卻並未露出多少訝異，只是哦了一聲，&ldo;你仔細說說？&rdo;善榴卻立刻犯起了沉吟，攬著妹妹的手都緊了緊，直到善桐開了口，她才猛地回過神來，聽善桐口說手比，將在十三房裡發生的那幾件事都說完了，又把老太太對她說的那些話兒都背了一遍。心中實在感慨萬千，又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地道，&ldo;娘……妞妞兒，可真是咱們二房的一員福將。&rdo;王氏和善榴這一次卻沒有想到一塊兒，她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ldo;早就告訴你，老太太看到十三房，就想到了當年的自己。家產又多，主事的男人又病弱不頂用。當年她有四個兒子還好，如今十三房只有一個女兒，還不得被逼到什麼地步？十三房的事，她是早就想出來說話了，妞妞兒這一鬧，反倒給了她插手的藉口……&rdo;她一邊想一邊說，倒是沒有顧慮到善桐就在一邊，直到善榴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才回過神來叮囑善桐，&ldo;這話可不要往外說。&rdo;善桐只覺得母親實在是厲害得不得了，將老太太的心思簡直琢磨得絲絲入扣，她甚至都有些歎為觀止起來，聽到母親的叮囑，自然是死命地點著頭，心中卻又有了些不肯定‐‐這樣看來，祖母誇她，倒未必是因為她做得好了……善榴卻道，&ldo;我想的不是這一回事呢，娘。如此看來，祖母在西北活了一輩子，喜歡的姑娘也是西北一路。最好就像她自己當年一樣，爽快利落‐‐&rdo;她看了善桐一眼，又抿唇笑了，捏了捏善桐的臉蛋，這才續道，&ldo;剛硬好強‐‐&rdo;王氏眼睛也是一亮，她難得地輕笑了起來，甚至還摸了摸善桐的頭，這才笑道，&ldo;女兒說得是，娘老了，思維比不上你敏捷。&rdo;這一下，善桐是真有些不懂了，她低下頭琢磨了一會，也沒有明白姐姐說這話的用意。善榴和王氏卻都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王氏低頭喝了一盞茶，又尋思了片刻，便換了一張嚴肅的臉，叫善桐，&ldo;你坐好。&rdo;善桐早也已經料到必有這樣一番教誨，忙端正了臉色盤膝做好，低頭聽母親訓誡道。&ldo;你祖母說得不錯，我們這樣的百年世家，子弟持身必正。遇有這樣欺男霸女的不平之事，出面幫人一把，也是積陰德的好事。你的用心是好的，所以祖母才會這樣誇獎你。&rdo;她頓了頓，不禁疼愛地用眼神愛撫著女兒柔和清秀的輪廓，口氣卻絲毫不軟。&ldo;可你想過沒有，你一個十歲大的孩子，和人家二十多歲的混混兒頂嘴。溫老三今天是還有三分的清明，知道咱們家是啃不得的硬骨頭，所以他走了。他要是混一點，直接大嘴巴扇你，或者踹你一腳，你不是白白吃了眼前虧？&rdo;想到女兒今日運氣要是差一點，可能就會吃了大虧，她眼神一眯，倒是有了些戾氣。&ldo;溫老三一條賤命到了那時候，固然是死不足惜。可你金尊玉貴的身份，他就是拿命來抵，也抵不得你的一塊皮！你為人出頭是好的，可為人出頭，未必要你這樣和人家對沖。&rdo;她一指善榴，&ldo;大妞你說說看，若是你，你會怎麼做？&rdo;善榴轉了轉眼珠子，就笑道，&ldo;我就走出去告訴海鵬嬸，我說這兒鬧得厲害，我要回去告訴祖母。請海鵬嬸多來我們小五房走動，我們家剛回來，沒有什麼要好的親戚，正缺海鵬嬸這樣知書達禮的親戚說話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