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桐真感覺到自己肩上的責任更重了，她輕輕地潤了潤唇，只覺得這些年來祖母、母親、父親……甚至是嬤嬤奶奶、大伯母這些親眷長輩的教導都在瞬間掠過了腦海，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已經藝滿出師的學徒一樣，這麼多年間學了這眾多本領，終於到了登堂賣藝的一天。而到了這時候，她也有一點眩暈了‐‐這可不是一家人了，真的惹惱了堂伯母，人家一句話，自己在京城的社交圈內，就很難左右逢源了。您這是在為難我了！&rdo;她一咬唇，便多少帶了些埋怨地說，嘟起嘴來，把不快給流露到了外頭。&ldo;林家雖然也不是什麼顯赫人家，但和您說的一樣，也是粘了皇親國戚的邊兒。若是我們楊家，那當然不怕啦，我們家也出了妃嬪，出了皇親國戚嘛。可您想想，桂家在京城一點親戚都沒有，可得罪不起人！我要是不搭理她們，嬸嬸回頭指不定怎麼說我呢。&rdo;這幾乎是有點無禮了，哪有晚輩指責長輩為難人的道理？可閣老太太卻一點都沒有不悅，相反，她似乎被善桐的神態給取悅了，又似乎是被她這嬌蠻地一嘟嘴給勾起了深刻的回憶，出了老半天的神，才猛地嘆了口氣，居然把語氣給緩和下來了。&ldo;你說得也是……外頭男人們的事，我們也不明白。&rdo;便又問善桐，&ldo;你姑爺成天隨駕，到京城小半年了也很少過來請安。上回我們老爺還問呢，怎麼搞得，我們兩家本來這麼親近的，現在倒是不親近了。&rdo;桂家一個武將人家，能和先江南總督後內閣大學士有多親近？兩邊說親是一回事，親事不成了那關係肯定自然淡化，反正含沁是從未提過在京城可以依靠閣老府，桂老爺也很少說閣老府的事。只怕是眼下朝廷內鬥得實在是太激烈了，閣老也要四處拉人站隊是真的，說不準連堂伯母方才的這一番試探，都是得了堂伯示意，否則也不會自己這邊剛糊弄過去，堂伯母不忍心再逼問了，轉口就說什麼&lso;男人的事我們不懂&rso;，又問含沁怎麼不來。不過和她比，含沁自然是隻有更滑頭的，善桐對夫君倒是很有信心，因笑道，&ldo;我來京這麼幾天了，他才回來吃了一次晚飯，忙成這樣，恐怕是真的惦記不上，我在這給他賠罪了。&rdo;閣老太太吃驚地瞪大了眼睛，&ldo;這是說真的？他那樣疼你，滿京城都知道了，怎麼你來了，他還不多回家陪陪你？&rdo;滿京城都知道了！善桐頓時覺得肩上的壓力更重了，她眼睛幾乎都要瞪得溜圓，&ldo;什麼滿京城都知道，這我可……&rdo;&ldo;我也是往大了說。&rdo;她越是七情上面，閣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就越慈和，&ldo;不過就連皇上都聽說了，他自從到了京城，身邊沒有人跟著服侍起居不說，就連別人好心去送都給退了。那天皇上還打趣你舅舅呢，說是&lso;王大人的外甥女也太厲害了吧，實在是馭夫有術啊&rso;。你雖然沒到京城，可在我們幾戶人家間，已經挺有名的了。&rdo;天家密事，天子當然也不是不會開玩笑的，但這種話流傳出去的可能性不高，也就是幾戶重臣估計各有各的訊息渠道，拿出來說嘴做個閒談的話柄罷了。善桐想到去見舅母時，舅母勸了的那幾次&ldo;該在身邊提拔個人&rdo;，這才明白她的深意：雖說這納妾不納妾的，終究是個人的事，但含沁怕老婆，自己太彪悍，傳出去始終大不體面。果然，大太太見她神色陰晴不定，不禁又是噗嗤一笑，她親暱地捏了捏善桐的手，推心置腹般地道。&ldo;傻孩子，其實你的心我盡明白的，你那位姑爺的身世，老爺也是提過的。這下嫁就是這樣，男人呢顧忌到你的喜怒，自己是不敢輕舉妄動的，也是尊重你的意思。你自己要知道做人，若是擔心子嗣，那不用著急，我這裡避子湯的方子多得是，連藥材都有，你什麼時候要用了就儘管說一聲。現在我也不經常出門，隨常就在家為幾個去世的親人祈福誦經，外頭的事我是懶得多管了，你閒了沒事就儘管上門來陪我說話。&rdo;她禁不住抬起手來，以對初次見面來說略微過分的親暱順了順善桐的瀏海，&ldo;不怕和你說，我女兒雖多，可貼心的也沒幾個，除了進宮了的寧嬪之外，就連親生的二姑娘都是牛心古怪的。倒是你呀，我一打眼就覺得可人疼，這長相、這做派，這笑起來的樣子……&rdo;定國侯夫人是否牛心古怪，善桐不敢妄加揣測，她這會算是明白了：確確實實，不打折扣，閣老太太對她的喜歡裡，十分裡有十分，那肯定是移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