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也是楊家村裡數得著的殷實人家，雖然比不上外二房有錢，老三房人多勢眾，但家裡也有一百多傾地並幾間商號，要是海鵬叔的身體能好轉起來，再生個兒子，哪裡會像眼前這樣……這樣……僅僅是一牆之隔，還聽得到小五房的院子裡誰說話的聲音，這個小四合院卻是冷冷清清，甚至連一點人聲都沒有，滿院子裡只有那止不住的咳嗽聲。善桐忽然害怕起來，退了幾步，倒恨不得回小五房去看祖母的臉色。卻正是此時，海鵬嬸掀簾子出了上房，她手中還端著個痰盒，見到善桐先是一愣，旋又笑起來。&ldo;三妞來了？你海鵬叔又咳嗽，就不讓你進上房了。善喜人在後院呢，快進去吧。&rdo;善桐應了一聲，便加快腳步進了院子。正好十三房獨女善喜聽到動靜，正貼著窗戶往外看，兩人目光相對，善喜忙下了炕出來笑道，&ldo;妞妞姐來了！&rdo;族內人口多，互相稱呼排行非常容易導致混亂，小輩們彼此都叫小名，善桐大模大樣地道，&ldo;本小姐今日擺駕來看喜妞！喜妞還不接駕？&rdo;一邊說，一邊自己掌不住笑了，善喜也抿唇一笑，拉著善桐進屋上炕，才道，&ldo;前兒娘回來說你到家了，我還想呢，你這幾天是準要過來的。結果你卻總不過來，想上你家找你呢，爹又犯病，家裡人忙著服侍，你們家也遠了。找不到人和我一塊出門，只得算了。&rdo;她雖然年紀要小善桐一歲，但說話做事，倒是要比善桐老成得多。許是父親多病，這個清秀的小姑娘臉上總有淡淡的憂鬱，即使是和舊友重逢，臉上也沒有多少喜色。她又貼著窗戶聽了聽外頭的動靜，才自嘲地一笑，&ldo;你聽聽，爹這幾天咳嗽的聲音，隔著兩重牆都傳進來了……&rdo;善桐從前難以體會善喜的難處，倒沒有和她十分要好，此時稍微懂事，聽到善喜這一句話，真是覺得萬般情腸都被勾動，簡直要為善喜掉下淚來。她沉默了一會，才措辭安慰善喜道，&ldo;眼看著冬天就到頭了，海鵬叔這病過了冬就好，你就把心往肚子裡安吧。&rdo;善喜嗯了一聲，又靜了一會，才換上笑臉來問善桐，&ldo;怎麼樣，我看你去了京城三年，人倒是高了不少‐‐京城好玩嗎？&rdo;&ldo;也沒有什麼好玩的，京裡規矩大得很，我們平時沒事都不能出門玩耍。偶然出門，也是去別人家裡做客。我又不愛去，娘也不愛帶我去，嫌我沒規矩。因此只是在家裡悶著。&rdo;善桐悶悶不樂地道，又振作起了精神，邀善喜。&ldo;回來就好多了，祖母說開春了放我去騎馬，到時候，你也一起來！&rdo;善喜眼神一亮，又有些躊躇，&ldo;你們家有馬，我們家可沒有……&rdo;當時馬是金貴的物事，尤其是專門供人騎乘驅策的騎馬，要比馱馬更昂貴得多，因為吃得也多，是以一般人家沒事也不會餵養。十三房家境雖然富裕，但不像小五房，三爺四爺日常外出都要騎馬，因此要找出一匹馬來竟還很難。善桐毫不在意，&ldo;你和我騎一匹，怕什麼，我們輕著呢，你要自己騎，我還不放心‐‐笨手笨腳的，上回善檀哥帶我們出去，要讓你一個人騎，你怕得抱住他不放！&rdo;善喜紅了臉嗔道，&ldo;幹嘛揭人家的短呀。&rdo;‐‐她終於有了小姑娘的樣子。兩個人笑笑鬧鬧了半天，善喜才擺了擺手，又挽了挽頭髮，才笑道，&ldo;你在京裡認了多少字了？我都學到論語了！娘說等開了春，半天認字，半天繡花，半個月才給一天假。要和族學裡一樣，也上起課來。&rdo;&ldo;你個女孩子還學什麼論語。&rdo;善桐不禁吃驚起來。&ldo;我平時沒事，就讀些女誡之類的書，沒什麼大意思，我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現在‐‐&rdo;她剛想脫口而出：現在有差事了，娘就更不惦記這個了。話到了口邊又連忙收住，搪塞道。&ldo;現在一整天都在祖母這裡打轉，更沒空讀書了。&rdo;&ldo;娘說，雖然我是女孩子，但要把我當男孩子養。&rdo;善喜臉上又掠過了一絲陰影，&ldo;說是雖不能考個功名，但也要知書達禮，將來才不會被人隨意……&rdo;不等善桐開腔，她又笑著甩了甩頭，&ldo;你看我，老說些敗興話。十四叔他們都好嗎？我好久沒有出門找他們玩了。他們來了幾次，我不能出去，漸漸也就不來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