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心頭真是甜苦交加，她露出一個乏力的微笑，想要說什麼，又將話頭嚥了進去。只是揮了揮手，叫道，&ldo;望江，把三姑娘帶過去吧。&rdo;望江就掀起簾子，進來為善桐穿戴好了，又將她帶出了東次間。這一次，善桐雖然還有些不自在，雙唇猶自緊抿，但舉止卻很配合，表情也沒有露出太多的破綻。她順從而主動地跟著望江出了屋子。王氏隔著窗子，望見那小小的人影跟在望江身後沒入了倒座抱廈，不禁又長長地噓了一口氣。她半坐起身子，漫不經心地拿起美人拳來，為自己敲打著大腿，一邊敲一邊想心事。待一會兒望江進了屋子，才掀了掀眼皮。&ldo;事兒辦完了？&rdo;&ldo;嗯，三姑娘很得體，一進屋就拉著二姨娘的手道歉，說自己也是吃煩了牛羊肉，這才發了邪火，請二姨娘別往心裡去。&rdo;望江恭敬地道，&ldo;二姨娘一開始還不說話，後來不知怎麼，又想轉回來，笑著說自己也是不知道村子裡都難成這樣了，自己也有不是。兩邊倒是演了一出好《將相和》。&rdo;王氏的笑容就有了幾分冷澀，她沉思了片刻，又道，&ldo;讓人買些洞子貨回來，晚上各屋都加一個醋溜黃瓜片兒，大家開開胃。我看幾個孩子，這一向胃口也不大好。&rdo;都是從京城過來的，誰吃得慣西北的東西？不過也就是二姨娘會把不滿外露，別人都儘量將就罷了。望江不動聲色，&ldo;這就去辦。&rdo;她猶豫了一下，又道，&ldo;只是老太太那邊知道了，難免要犯嘀咕？&rdo;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三年濁知府，所入豈不是不計其數？二老爺外放州官時，就是因為周旋財務料理後勤拿手，才被提拔回京，職務所在，分潤自有。二房又怎麼可能缺錢？之前幾天不買洞子貨，那是因為老太太持家勤儉，王氏生怕自己的做派，引起老人家的不滿……王氏的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全斂了去，她又沉思了片刻，才徐徐道，&ldo;買不買洞子貨，老人家對我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今兒你是沒有跟到祖屋……這件事我心裡影影綽綽有了別的辦法，不能這樣辦，還是要換個法子才好‐‐&rdo;她話沒有說完，又收住了道，&ldo;妞妞兒回自己屋裡去了？&rdo;&ldo;去找大姑娘說話了。&rdo;望江忍不住要笑，&ldo;這孩子明白事理也真是快，一經開竅，什麼事都恨不得問出個子醜寅卯來，又不敢來煩您，豈不是就只有大小姐遭殃了？&rdo;她猶豫了一下，又道。&ldo;榆哥是在外頭玩了一個下午，剛剛才回來，楠哥讀了一下午的書……梧哥這一下午都把自己關在屋裡不出來。&rdo;王氏就又露出了那略帶天真的甜笑，她沒有搭理望江的話茬，反而道，&ldo;榴娘說得對，妞妞兒其實人靈慧得很。我看，這幾年也該好生調教調教她了。從前是我沒想到這一層……沒準咱們家的幾件煩心事，還要著落到妞妞兒來和我一起辦……&rdo;她話說到一半，只聽得外頭吱呀一聲，院門卻又被推了開來。一個打扮整潔面容刻板的中年媽媽進了院子直趨上房，禮數週全地給王氏請了安，口稱，&ldo;奴婢見過二太太！&rdo;王氏忙給望江使了個眼色，望江忙上前笑道，&ldo;張姑姑可別這麼客氣！快請起來！&rdo;這一位張姑姑也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頭出身，卻不曾做過養娘‐‐她一輩子忠心耿耿服侍老太太，迄今未嫁，家中人都呼為張姑姑而不名，也是老太太身邊數一數二的心腹。性格又耿直，禮數一絲不苟，雖說望江開了口，卻依然跪著不動，直到王氏也笑著叫了聲張姑姑請起，張姑姑才起身昂然道。&ldo;二太太，老太太發話，讓請三姑娘過去陪她老人家說話解悶兒！&rdo;望江神色頓時一變。老太太也實在是沉不住氣，才聽到這二姨娘的事，就迫不及待地把三姑娘叫過去問話了？她又有了些埋怨：王嬤嬤怎麼說都是二房兩代的養娘，怎麼這麼快就把二太太給賣了……王氏的動作也不禁一頓，她眯起眼微微沉思了片刻，卻又欣然一笑，吩咐望江，&ldo;還不快把妞妞兒領出來，來，張姑姑，坐！&rdo;這語氣裡的歡悅，是瞞不了人的。這一下，不要說望江，就是張姑姑，都不免有些訝異地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