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榆哥卻一拍腦門,自然而然地應了一聲,&ldo;怎、怎麼?&rdo;便又轉過頭對楠哥認真地道,&ldo;放心,祖母雖、雖然認字,但也沒、沒讀過四書。不、不會問功課的!&rdo;他居然要到此時才回答上楠哥的這個問題‐‐原來剛才楠哥一問,善桐一推,榆哥便低頭沉思起來。梧哥說了什麼,張姑姑又說了什麼,他是一概無知無覺。眾人不禁面面相覷,又不約而同大笑起來,連張姑姑都不禁一笑,這才同王氏告了別,轉身出了屋子。王氏心底卻是五味雜陳,她掃了榆哥一眼,又看了看張姑姑的背影,閉上眼微微地出了一口氣,才在桌邊坐下,舉筷道,&ldo;都吃飯吧。&rdo;眾人笑聲頓止,也都規規矩矩地坐直了身子,沉默地用起了晚飯。只是氣氛到底不比之前僵冷,善桐一邊吃飯,一邊和楠哥、梧哥擠眉弄眼,互相在桌下亂踩,榆哥也直眉楞眼地一道摻和。王氏心裡有事,雖然越看越煩,卻還是硬生生地忍了下來,吃過晚飯又把善桐留下,仔仔細細地問了她在主屋的見聞,才放她回去,&ldo;早些洗漱睡覺,明兒一早起來,娘帶你到主屋請安。&rdo;她雖然將心事藏得好,但總有鬱氣形諸於外,善桐如何感覺不到?能夠逃開,自然是求之不得,她忙跳下炕來要跑,走了幾步,又回過身規規矩矩地給王氏請了安,這才奔出屋子‐‐卻沒有回自己的後院西廂,而是闖進了善榴居住的後院堂屋。家裡六個子女,卻只有兩個院子,王氏便把女孩們安排在後院,三個女兒分踞堂屋、東廂、西廂。又讓大姨娘居住正院西廂抱廈,親自照管榆哥在西廂的起居,二姨娘跟著自己住堂屋的倒座抱廈,楠哥和梧哥分住了正院東廂。此時天色已晚,各屋都放下了窗屜子,隔著厚實的棉簾子,善桐只隱約望見堂屋東間裡的燈火,知道姐姐不在西廂繡花寫字,她便露出笑容,掀簾子直進裡屋,又朗聲道,&ldo;大姐,我來找你玩兒了。&rdo;善榴果然是換上了屋內穿的輕便小襖,身上披了一件百蝶穿花半新不舊的大襖,正在燈下看一本雜書,見到妹妹進來,便抬起頭笑道,&ldo;怎麼,今兒鬧騰了一天,你還不累?快回去歇著吧,明兒一大早你還要去主屋請安呢。&rdo;王氏要帶善桐去請安的事並沒有當面公佈,善榴說來卻是自然而然,善桐頓時明白過來:這一舉動,估計又是姐姐和母親商量出來的應對之策了。&ldo;姐。&rdo;她低聲道,&ldo;你就不該穿那件白狐斗篷過去請安。我剛才從主屋出來,看了看祖母的晚飯。今兒檀哥回家呢!也不過就是六菜一湯,也都沒什麼好菜。無非是牛肉羊肉,一碗紅爆羊肉就算是主菜了。再一大碗酸菜蘿蔔湯,一個炒白菜,連洞子貨都沒有……&rdo;這一碗紅爆羊肉,在二姨娘眼裡是上不得檯盤,進不了門的粗菜。在老太太桌上,就是主菜了。老人家自己省儉如此,又怎麼看得慣孫女兒才十五六歲年紀,就換上了價值千金的斗篷?善榴面色數變,怔怔地凝思了半晌,又嘆了口氣,&ldo;我當你怎麼轉了性子,穿那一領棉斗篷過去。到底這裡不比京城,好些事,也要慢慢地改過來。&rdo;在京城出門應酬,不打扮得出挑一點,那些個奶奶太太們眼裡的笑意,就能把一個小姑娘羞死。久而久之,當然養成了王氏善榴母女出門時儘量打扮的習慣,在她們而言,一領斗篷算得了什麼,已經是儘量簡樸。不想在老太太眼裡,白狐斗篷已經足夠刺眼。再加上婆媳之間,心結由來已久,當然對自己也就沒有好臉色看。先入為主,要扭轉過這斗篷在老太太心底種下的不滿,恐怕就需要好一番謀劃了。善榴又掃了妹妹一眼,她頗感欣慰地一笑:從前三妞畢竟還小,看人看事,都是懵懵懂懂。雖說和老太太一道生活了幾年,但很多事問她也沒有用,現在就不一樣了,孩子一天天在長大,聽話,也懂得聽音了。若是運氣再好一些,沒準二姨娘這件事,反而能因禍得福,成為一個轉機,也是說不定的事。畢竟眼下娘處境不易,再不能和當年一樣,同老太太各自為政了。可怎麼才能放下身段去討老太太的歡心,又不失了自己的身份,也需要仔細斟酌把握。三妞能夠在這時候懂事起來,真是娘幾個的時運到了!&ldo;沒事兒。&rdo;善桐見姐姐凝眉,還當她是為了不討老太太的喜歡黯然神傷,忙又安慰她,&ldo;其實老太太就是年紀大了,看這個也不順眼,那個也不舒服。心腸還是軟的,改明兒你打扮得樸素些,多過去走動走動,說些軟話。日久見人心嘛!久而久之,祖母也就明白你的好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