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可教，王氏唇邊的微笑一閃即逝，她沒有再接二姨娘的話題，而是又喝了一口茶，笑道，&ldo;那娘就再考你一句，你說三嬸最後那一番說話，是不是故意而為呢？&rdo;得到母親的一線微笑，已經足夠鼓勵善桐，她越發興奮起來，腦子轉得飛快，不過片晌，就已經肯定地道，&ldo;妞妞兒覺得，三嬸肯定是故意的！如今回想起來，四嬸平時很自重身份，似乎很有瞧不起三嬸的意思。靠的不就是孃家有出過官嘛，如今三嬸的孃家雖然還沒有出官，可迎娶了桂家老九房的堂姑奶奶，將來出個官，那是看得見的事……&rdo;桂家老九房，乃是桂家宗房。寶雞楊天水桂，一文一武是佔盡了陝西的地靈之氣，楊家小四房的大老爺是一品總督，桂家桂大爺也並不差，世襲的鎮西將軍銜不說，如今還掛了討寇大元帥銜，同京裡來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平國公許氏，竟是隱隱有分庭抗禮的意思。兩人分帥兵馬互為犄角，一在延安一在定西，說起來善桐父親楊海清還是給這兩個人同時打下手料理糧草的跟班長隨呢。能和老九房扯上親戚，慕容氏雖不說飛黃騰達，但此後在陝西一帶，也沒有多少人敢隨意欺侮了。&ldo;嗯。&rdo;王氏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點撥女兒，&ldo;那你說，為什麼三嬸不逗你娘來臧否她的孃家，非得要逗你四嬸呢？&rdo;見善桐卡殼，善榴倒是若有所思，她就指著善榴道，&ldo;大妞來說。&rdo;善榴眉尖輕蹙，低聲道，&ldo;我想，一來恐怕四嬸平時行事也實在是過於囂張，動輒抬出孃家來壓三嬸，三嬸是久有不忿之意。&rdo;她頓了頓，見善桐拼命點頭，面有恍然之色，便知道自己猜得不錯，微微一笑，又道，&ldo;二來呢，兩房久居一處，不可能沒有摩擦。四叔因為三叔是個庶出，因此處處排擠，不讓三叔沾了家務的邊，逼得三叔只能寄情戲曲。恐怕三嬸也是有些不甘，逮著機會，就要刺四嬸一刺，壓三嬸一壓。&rdo;王氏不禁微微冷笑，她問善桐，&ldo;聽了你姐姐的話，還以為你祖母凡事都一碗水端平嗎？&rdo;善桐說不出話了：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看得足夠透徹，眼下聽到姐姐點破，這才明白三叔也不是自己懶散。恐怕還是有心幫手家務，卻遭四叔猜忌，唯恐他沾邊便不能再……再……再上下其手從中得利。而再一想祖母雖然管家嚴格，但從不約束三叔冶遊，心中早已經信了七八分，只覺得好似吃了一團肥肉，噁心得有些想吐。再想到四叔四嬸的面孔，就覺得透著可憎了。王氏度女兒神情，已經知道善桐明白過來，她又是一聲冷笑，清晰地道，&ldo;三妞，娘今兒最後再教你三句話。&rdo;她豎起了一根手指頭。&ldo;第一，人心天生就是偏的。什麼一碗水端平，端得再平，有意無意，也有失手一歪的時候。&rdo;她面上的冷峻之色越濃，一瞬間竟似乎和女兒一樣，也流露出了少許噁心，只是這情緒畢竟一閃即逝，王氏清了清嗓子，又豎起了第二根手指頭。&ldo;二，男子漢大丈夫，必須有自己的營生！哪怕販夫走卒也好，總之要有自己的一份事業。一旦遊手好閒，不是和你三叔一樣變成一個於國於家無用的廢物，就是同你四叔一樣，變成一個只會算計家裡人，唧唧歪歪小肚雞腸，只會繞著小利打轉的蒼蠅。&rdo;她不許善桐無事罵人，自己罵起人來，卻要比女兒更狠更痛快，善桐只覺得心裡鬱氣被母親這樣一說，一下全都消散了去。還未開聲時，王氏又斬釘截鐵地道。&ldo;第三，人心不足，乃是常事。你一定要學會剋制，決不能以你的短處去比別人的長處，一旦如此，則如同你三嬸一般，對你四嬸的官戶出身又羨又妒，或如你四嬸，對你三嬸的陪嫁是垂涎三尺，偏偏求而不得反而更加記恨。一旦貪婪至此，則再美貌的姑娘，面貌也將醜陋。這戒貪兩字，你每每心浮氣躁時默唸百遍，絕不許忘記！&rdo;善桐怔怔無語，回味良久，只覺得母親所說，真是句句珠璣，她一下站起身來，鄭重地道，&ldo;善桐記下了，絕不敢忘！&rdo;12、任務由二姨娘挑頭，善桐鬧大的這一鈔奢侈糾紛，泛起了一小陣餘波，也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散了開去。當天中午，王氏親自主持包了一頓餃子，又帶話留善桐在家吃了一頓飯，到了半下午的時候，就又把善桐叫到了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