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口,就是嘎嘣脆的西北土腔‐‐或者因為桂含芳是么子,得到母親的格外嬌養,或者是因為天生做派不同,桂家的這兩個大些的兒子,都是樸素剛健,什麼煞氣外露,那是沒有的事,不知道的人,簡直要當他們是尋常的兵卒了。桂含春為人要溫和一些,還要照顧善桐是個女娃,說話時難免軟了幾分,桂含欣竟要比他更爽快十倍,也不管善桐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方便不方便和他直接對話,一邊在堂前坐下,一邊就道,&ldo;本來是不該冒昧過來打擾的,不過定西軍營裡要洗澡不大方便,方才衝殺一路,身上又粘了不少血跡塵土!我沒過門的娘子又要來看我,只得貿然登門了。四老爺、三姑娘,得罪勿怪!&rdo;哪有這樣大剌剌地就把自己上門的委曲端到檯面上來的……四老爺連聲說,&ldo;不要緊,這本來就是桂家的地方。&rdo;那邊善桐已經忍不住瞅了桂含春一眼,眼色裡不禁帶了幾分詢問,桂含春含笑點了點頭,又輕聲對桂含欣道,&ldo;大哥,三妞是京城來的,和咱們西北做派還不大一樣,你仔細嚇著她了。&rdo;桂含欣滿不在意,掃了弟弟一眼,&ldo;也不是我嘴上沒把門兒的,知道慕容氏要來,心裡就歡喜得逢人就說。她要過來,自然是安排到這裡住下最穩妥,人又不懂事,少不得要三姑娘多照顧,這不是就勢就挑明瞭說?也省得不知道怎麼開口!&rdo;非但是挑破了桂含春的擔憂,那位慕容姑娘人還沒到呢,就已經當著別人的面說自己未婚妻&lso;人又不懂事&rso;……善桐簡直都有幾分哭笑不得,她總算明白桂太太為什麼許他娶慕容家的姑娘了:這個性子要撐起桂家的將來,著實是懸了一點兒。含春、含芳兄弟面上也都帶了幾絲無奈,桂含春才道,&ldo;就是這樣,也等洗過一身塵埃,再緩著開口吧‐‐&rdo;那邊院門一響,一個做長隨打扮的小廝兒疾步進了院子,直入堂屋,桂含春霍地一聲就站起身來,急道,&ldo;是子殷兄有了訊息?&rdo;他雖然不是楊家人,但面上的焦急與關切真不像是作假,善桐看在眼底,心中先是一暖,緊接著又醒悟過來,頓時多了幾分著急,望著那小廝兒等著下文。那小廝喘了半日的氣,斷斷續續地道,&ldo;是、是進了定西!不過在城門處,問得大帥在何家山,連城門都沒進就直接撥馬出去了……要攔都沒有攔住!&rdo;桂含春眉頭一皺,掃了兄弟們一眼,斷然道,&ldo;四世叔快備馬,咱們今晚必須追到何家山去,不然到了何家山,恐怕子殷兄行蹤又更飄忽了,見過父親會不會私自出關,真是難說的事!&rdo;善桐也顧不得再好奇那慕容氏的姑娘了,說了一聲&ldo;我去找大哥&rdo;,便回身奔出了屋子,在跨院裡找到榆哥時,他還蹲在地上,手裡拿了個算盤,面前又擺了個沙盤,喃喃地不知在算什麼,善桐來不及一聲,先草草拾掇出了一個包袱,又自己去換了男兒們的衣服,那邊忍冬也幫著手收拾了行裝,馬牽到院子裡等著,善桐翻身上馬時,桂含芳又和桂含春一道出來,桂含春口中道,&ldo;你留在這看住大哥……別跟著我了。&rdo;桂含芳掃了善桐一眼,有意就放大了聲音,&ldo;十二個時辰沒睡‐‐&rdo;話音沒落,桂含春面色一板,通身溫和氣質頓時一變,一股濃烈得幾乎有若實質,一望即知是在血海中磨練而出的煞氣自然而然噴薄而出,桂含芳頓時為他所懾,不敢說話。善桐心中卻已經難受起來,怯生生地叫了一聲&ldo;桂二哥&rdo;,咬著唇又說不下去了。此時楊四爺已經帶了善榆從裡邊院子出來,桂含春也不多說,衝善桐點了點頭,道了聲,&ldo;別怕,我心中有數。&rdo;又瞪了含芳一眼,冷聲道,&ldo;聽話,再頂嘴,你自己知道厲害。進去看著老大,別讓他又闖禍,事情辦差了,自己找我領罰。&rdo;當著桂太太的面,都是一臉吊兒郎當的含芳,此時卻和榆哥見了二老爺一樣老實,他束手侍立,低沉地應了一聲,乘著桂含春不注意的時候,才抬起頭來狠狠地剜了善桐一眼。善桐心裡愧疚得很,轉開頭不敢看他,過了一會,等人馬到齊,便隨著桂含春一道出了院子,一路放馬狂奔。從定西府城到何家山,其實也就是小半天的路,要不然桂家三位少爺也不能說回就回,一行人心急著要趕上權仲白,一路連馬力都不曾珍惜,縱馬狂奔之下,不到兩個時辰就進了何家山,遠遠的就只看見連天的土黃色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