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嶺忙謙辭一番,淮陰經營三代,怎麼能與淮陰比?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但段嶺也不想獨霸一方,畢竟他又不是王侯,只希望以後自己回了江州,派過來的別是個貪官,把自己好不容易收拾起來的攤子又折騰壞了。&ldo;他居然什麼也沒收。&rdo;段嶺回到府中時,不由得還在感嘆。&ldo;年輕人都是這樣。&rdo;費宏德笑道,&ldo;待過了三四十,說不定就有變化了。&rdo;段嶺心想費先生總是說出這等實話來,也不知該怎麼接。武獨答道:&ldo;你跟他隨便說幾句不就行了,囉嗦這麼久做什麼?&rdo;&ldo;要徵兵,要改田地稅。&rdo;段嶺說,&ldo;還是聊細一點的好。&rdo;春天來了,段嶺實際上是非常緊張的,恨不得碰上每個人,都拉著把自己的想法說一次,需要別人贊同才好,彷彿只有這樣,他才能吃下定心丸。春耕時,他一個月跑去巡了五六趟,就差親自上去開壇做法求雨了。幸虧老天爺並未刁難他,該下的雨下了,入夏時也未有旱澇。於是段嶺又開始擔心鬧蝗災。&ldo;不會這麼容易鬧蝗災的。&rdo;武獨說,&ldo;從前頂多也就是七八年一次,你這麼擔心做什麼?&rdo;段嶺每天提心吊膽,下雨時便想著什麼時候停;不下了,又在想下一次的雨什麼時候來。及至蟬開始叫了,北方也正式入夏,從江州動身已有接近一年,應當不會再有什麼事了,才慢慢地放下心來。這一天,遼國來了一名信使,帶來了耶律宗真的訊息。&ldo;你們家陛下怎麼樣了?&rdo;段嶺問。廳內只有段嶺、費宏德與武獨三人,這一日晨間很熱,空氣熱得彷彿凝固了一般,沒有半點風。信使用遼語說:&ldo;殿下,事關重大,請您獨自拆信。&rdo;費宏德聞言就要起身離開,段嶺卻道不妨,費宏德與武獨是自己唯二可以相信的人了,耶律宗真說請他獨自拆信,也沒說讓他一定要獨自看信。廳內一片靜謐,只有段嶺拆信的聲音。&ldo;韓唯庸倒了。&rdo;段嶺說。信使再取出一本書,那是蔡閆的族譜,放在了段嶺的面前。&ldo;搜出什麼了?&rdo;武獨知道耶律宗真這麼吩咐,一定不尋常。&ldo;一封信……&rdo;段嶺的聲音發著抖,說,&ldo;和玉璧關守將,韓濱往來的信件。&rdo;廳中再次鴉雀無聲。六月江州,蟬鳴聲聲,幾乎要把人的聲音給蓋過去。&ldo;陛下怎麼樣了?&rdo;牧錦之經過長廊,問道。&ldo;剛喝下解暑的酸梅湯。&rdo;宮女低聲答道,&ldo;正歇著呢。&rdo;&ldo;去把太子叫過來服侍吧,就說陛下傳他。&rdo;牧錦之說,&ldo;這天實在太熱了,取點冰鎮酸梅湯,給太子也備著。&rdo;宮女答了聲&ldo;是&rdo;,便徑自去請了。蔡閆被熱得臉上發紅,實在無心政事,這幾日李衍秋都睡著,入夏後食慾不振,奏摺都送到東宮來了。&ldo;河北在徵兵。&rdo;蔡閆說。馮鐸答道:&ldo;待他歸來時,臣親自帶人去,若這次再失敗,臣也不會回來了。&rdo;蔡閆便沒有再說什麼,事實上他已經莫名地習慣了這種提心吊膽的生活了。起初他懷疑段嶺就像個炮仗,隨時可能炸開,後來卻發現,他成了個啞炮。他篤定段嶺是不敢讓牧曠達知道他身份的,他知道太多丞相府裡的事了。長聘也是奇怪,已有足足大半年不曾出現過了,昌流君也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這些人究竟在做什麼?開春後,蔡閆聽到一點風聲,是從淮陰那邊傳出來的,據說姚侯懷疑牧曠達要謀反,牧曠達不得不遣去了昌流君以自證忠誠。年前派出去的刺客,沒一個回來,蔡閆不敢再隨便動了,預備在段嶺回江州的路上,再動手殺他。若實在殺不掉,就只能再想別的辦法了。簡直是一群廢物,蔡閆被熱得有些頭昏,從前在上京沒碰上過這等酷暑,去年洪災,也不像今年一般地熱。一名宮女在外頭說話,郎俊俠便進來,說:&ldo;陛下召你。&rdo;蔡閆正想去探望一番,今年回來後,李衍秋的身體時好時壞,據說是年前去淮陰時受了風寒,春天咳了好幾個月。而去淮陰的原因,馮鐸分析良久,則認為是對付牧曠達。但這都大半年了,也不見叔父有什麼動作,多半又是有人亂傳。蔡閆心不在焉地走過長廊,來到李衍秋的寢殿外,在殿外小聲說了句:&ldo;四叔&rdo;。李衍秋躺在榻上,咳了幾聲,說:&ldo;皇兒?進來吧。&rdo;蔡閆進去,宮女便擺了碗酸梅湯。蔡閆正口渴,剛端起碗來,見李衍秋正看著他,便端著過去,問:&ldo;四叔喝點水不?&rdo;李衍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