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實在是大逆不道,但從段嶺口中說出,卻是實情,且並無人能責備他。&ldo;殿下是個明白人。&rdo;費宏德笑道。&ldo;所以。&rdo;段嶺說,&ldo;我並不知道大陳的病,出在了何處,還請先生教我。&rdo;費宏德答道:&ldo;土地。大陳的問題,歸根結底仍是土地的問題,要讓這個龐大的國家重新恢復生機,再撐個幾十年,解決土地之爭,乃是當務之急。&rdo;段嶺道:&ldo;可我無法改革,如今大陳,是不能隨隨便便動的,一動起來,便會全盤崩潰。&rdo;費宏德說:&ldo;確實,除非將整個國家推翻,從頭來過,否則江南江北計程車族,一聽見變法二字,便絕不會善罷甘休。歷朝歷代,凡是罔顧地方意願,決意進行變法的,絕無好結果。&rdo;段嶺沉默良久,不能進行狂風驟雨般的變法,又想改變這個國家,挽救它免於走向覆滅的命運,要如何是好?&ldo;我時常在想。&rdo;段嶺說,&ldo;如今遼國與大陳的衝突,已不如十餘年前激烈,耶律宗真在位之時,至少能確保十年內不開戰。而元人雖說喜好四處擄掠,只要防範得當,終究有一天,戰爭都會結束。&rdo;&ldo;但哪怕不再打仗了,國內仍十分危險。&rdo;段嶺看著鄴城的百姓,冬日霧氣氤氳,這座城市經歷了將近半年的休養期,已逐漸恢復生機,道路兩側有商鋪開張,也逐漸形成了集市。&ldo;對此您有什麼想法呢?&rdo;費宏德說,&ldo;老夫走過許多地方,也與各國帝君、權臣談過,其實大家對未來,都並無一個確切的辦法。&rdo;&ldo;人生在世,不過是百年。&rdo;段嶺笑了笑,說,&ldo;能保住自己活著的一百年中不出岔子,便已是不易,身死後的天下該如何,沒有應對之策,倒也尋常。&rdo;費宏德也笑道:&ldo;所謂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正是如此。&rdo;段嶺說:&ldo;小時候讀《虞史》,見虞帝說,&lso;我要這天下,能有一種自行運轉的方式,就像一輛車,哪怕無人駕馭,也將沿著道路行走&rso;。&rdo;&ldo;李慶成確實是雄才大略者。&rdo;費宏德答道,&ldo;終大虞一朝帝君之能,無出其右。&rdo;&ldo;但最後他沒有想到。&rdo;段嶺說,&ldo;國內盛世昇平,到頭來竟是被外族入侵,擾得中原元氣大傷,最終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四分五裂之地。&rdo;費宏德沒有答話,只是跟隨段嶺,在長街上慢慢地行走。&ldo;我倒是在想。&rdo;段嶺說,&ldo;有沒有一種辦法,能讓這個國家的財富、糧食,不那麼依賴於土地?&rdo;費宏德答道:&ldo;這是一個不錯的辦法。&rdo;段嶺說:&ldo;土地,僅是溫飽需要,天下耕種者佔七成,除了耕地出產糧食外,他們無事可做,且一輩子都被綁在土地上,就要受到士族與地主、豪強的欺凌,被朝廷收稅。&rdo;&ldo;正是。&rdo;費宏德說,&ldo;但不種地,您要他們怎麼辦?&rdo;&ldo;跟隨牧相學習政事時。&rdo;段嶺答道,&ldo;綜合歷年收成所得,我發現一個現象,許多時候,糧食都是夠吃的。四成人耕種,便可養活長江南北的大部分人。更多的人沒有土地,或是懶惰,或是想做工,卻無事可做,成為流民。&rdo;&ldo;這是一個方向。&rdo;費宏德說,&ldo;曾從史書上讀過,大虞盛世之時,工商業發展繁榮,中原江山穩定。但只要有產出,就必定會有消耗,若無消耗,工、商這兩個行業,依舊難以立足。&rdo;&ldo;我們眼下就有好幾位鄰居。&rdo;段嶺說,&ldo;我覺得不妨試試,不如就以鄴城來試,費先生覺得如何?&rdo;費宏德笑了起來,答道:&ldo;甚好,待我前去起草提案,屆時供您過目。&rdo;段嶺說:&ldo;一起來吧,若能讓河北郡活過來,再慢慢地推廣到江南,過程必多阻礙,但只要方向對了,應當沒有問題。&rdo;正好有近兩萬流民湧入了河北,段嶺要在明年一年之內,以河北的資源養活這多出來的兩萬餘人,與原本鄴城、河間兩地的住民,同時發展本地的工商業,儘量在離開之前,將河北郡盤活過來。晚飯前,段嶺又去城門看了一趟,流民正在進城,王鉦派人嚴加把守,分別安置在鄴城的舊城廢墟內,並設立了派糧點,與鄴城新城隔著一道城中內河,並派人看管巡邏,以防有不軌之徒在城中四處偷雞摸狗。流民身上有不少還是帶著錢的,段嶺便吩咐先以官價抵押,換糧給這些南下的老百姓,收了些鹿茸、人參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