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尋春沒有出賣我,她護送著我們一路逃出來。&rdo;段嶺答道,&ldo;犧牲了自己的性命。&rdo;郎俊俠沒有再說話,段嶺洗完澡,起身時已有點不好意思。&ldo;你長大了。&rdo;郎俊俠說。他用新袍子裹著段嶺,讓他穿上,牽著他的手,就像段嶺小時候一般,帶著他穿過走廊到廳堂裡去。郎俊俠做了簡單的幾樣菜,段嶺剛一坐下,便馬上拿了筷子開動。&ldo;待陛下回來。&rdo;郎俊俠說,&ldo;便讓他過來見你,如今朝中局勢不穩,餘下之事,還得從長計議。&rdo;&ldo;為什麼?&rdo;段嶺問。短暫的沉默後,郎俊俠開口道:&ldo;四王爺無嗣,娶了牧曠達的妹妹牧錦之,他們希望牧錦之生下孩子,你若不出現,帝位便將落到牧家的操控下。&rdo;&ldo;可是我爹不會任憑他們……&rdo;&ldo;他不願意回來。&rdo;郎俊俠答道,&ldo;他說了,只要一天找不到你,他就不會回西川,他失去了小婉,不能再失去你。&rdo;段嶺沒說話,像個難過的小孩,看著郎俊俠發呆。&ldo;你見過我娘,是嗎?&rdo;段嶺說。郎俊俠沒有說話,喝了一口酒。段嶺看著郎俊俠發呆,突然覺得腦子有點昏,肚子一陣絞痛。&ldo;郎俊俠,我肚子疼。&rdo;段嶺說。郎俊俠怔怔看著段嶺,片刻後,段嶺彷彿明白了這疼痛是怎麼回事。他們就這麼互相看著,段嶺肚子越來越疼,疼到後來,他緊緊咬著唇,眉頭深鎖,全身如同浸入了冰水一般,神智一片模糊。他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慢慢地趴了下來,伏在桌子上,最終閉上了雙眼,世界漆黑一片,最後一刻,他看見郎俊俠的手探過來,覆在他的手背上,那隻手少了一根手指頭。段嶺最後的念頭是:是誰傷了你。郎俊俠始終輕輕地握著段嶺的手,蔡閆站在門外,隔著窗戶,低聲說:&ldo;你看,他沒有問到我,也許他以為我也死了。&rdo;郎俊俠沉默一會兒,而後說:&ldo;你不想看看他?&rdo;蔡閆沒有進來,最後郎俊俠伸手解下玉璜,放在桌上,上前抱起了段嶺,踏出門的一剎那,蔡閆馬上避開,消失在走廊盡頭。段嶺的手垂在一側,剛剛洗過澡,肌膚乾淨,頭髮披散,雙目緊閉,猶如熟睡了一般。郎俊俠抱著他穿過走廊,來到後院,將他放在一架拖車上。他躬身,認真地為段嶺整理衣服,脫掉他的外袍,唯剩單衣,撫摸他的額頭。郎俊俠揮鞭一響,駕馭馬車離開後院,馳向城門。蔡閆手握玉璜,站在二樓的窗欄前,沉默地朝外注視。桃花鋪天蓋地,在夜裡飛散,月光下,馬車停在岷江畔,滔滔江水,奔騰向東。郎俊俠從車上抱下段嶺,抱著他,在月色中走上臨江的懸崖。背後桃花飄揚,折射著月光,在風裡沿途離散,飛向遠方。他抱著段嶺,就像那一天將他從上梓帶出來一般,走出死亡,走進暖春,如今又帶著他離開這溫暖的春夜,走進永恆的黑暗。在那首悠揚婉轉的笛聲之中,他抱著段嶺,彷彿從金戈鐵馬走到十里桃花,從風沙大漠走進繁茂江南。浮生若夢,為歡幾何?萬物再次沉睡,地久天長。段嶺的屍體從懸崖上直墜下去,落進岷江之中,發出一聲水響,被黑暗中的水流拽進了深不見底的漩渦之中。☆、42|轉圜深夜,馬車停在宮門外,一名侍衛揭開車簾,讓蔡閆下車。&ldo;殿下。&rdo;蔡閆邊走邊將玉璜系在腰畔,那侍衛低聲說:&ldo;烏洛侯穆驅車到江邊,拋了一具屍體下江。&rdo;蔡閆問:&ldo;中途停留過麼?&rdo;侍衛搖搖頭,蔡閆便點點頭,又有一名侍衛上前說:&ldo;陛下醒了,正在找您。&rdo;&ldo;烏洛侯穆回宮後,著他自己睡下,不必來見我。&rdo;蔡閆忙快步去見,沒入了黑暗裡。岷江支流,亂石灘岸。馬蹄聲遠遠傳來,一名身著男裝的女孩騎著馬,袍襟揚起,兩隻獵犬沿著江岸跑來,在亂石灘上嗅一具被江水捲上岸的死屍,少女一臉疑惑,望著草叢。獵犬&ldo;汪汪&rdo;地叫,嗅上段嶺的臉,又有一名男子策馬追來,說:&ldo;郡主!&rdo;那少女正是端平公主與淮陰侯之女從平郡主,名喚姚箏,這日出得城來,一身男子裝束,在岷江畔縱馬,進了山路,豢養的兩隻愛犬沿著山坡一陣飛奔,跑得沒了影兒,姚箏便遠遠地追過來,見亂石灘上一具少年身軀,莫名其妙。男子一身黑袍,腰帶飛揚,駕馭馬匹追下,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刺得他眼睛也睜不開,正是武獨。&ldo;郡主。&rdo;武獨無可奈何,說,&ldo;此處山路難走,春來蛇豸多,不安全,回去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