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段嶺正在晾武獨的單衣,聽到這話時,驟然停下了動作。他的眼睛睜得很大,天際一輪銀月,照向段嶺。&ldo;太子身旁有烏洛侯穆。&rdo;武獨說,&ldo;容不下我,何況,你們說得都對,先帝說得也對,我婦人之仁,成不了大事。我既沒有給趙將軍報仇,也沒有給先帝報仇。&rdo;鶴老又說:&ldo;你跟在趙奎身邊三年,跟在李漸鴻的身邊只有不到十天,孰輕孰重,你自己應當清楚。李漸鴻的死,怨不了你。&rdo;聽到這裡時,段嶺不住發抖,呼吸停了。武獨卻沒有說話,僅是喝了口茶。&ldo;先帝說我始終不明白要的是什麼。&rdo;武獨說,&ldo;他說得對,我就像浮萍一般沒有方向,風往哪邊吹,我就往哪邊去,從前跟趙將軍,趙將軍死後,我跟著李漸鴻,李漸鴻死後,我又跟牧相……&rdo;段嶺聽到那句&ldo;李漸鴻死後&rdo;,瞬間一切的聲音都遠離他,耳畔再沒有別的聲音,他整個人都麻木了,血液就像被注入了劇毒,在他的全身流淌著,所有的知覺離他漸漸遠去。&ldo;我先試試這藥吧。&rdo;武獨拆開藥包,裡頭是一些粉劑,以及幾枚小的藥丸。&ldo;藥散是毒。&rdo;鶴老解釋道,&ldo;藥丸是引,先吃了藥散,再吃藥丸,不出一個時辰,立即斃命。&rdo;鶴老起身,武獨便穿上木屐出來送客,直將鶴老送到大門外。☆、45|求死再回來時,段嶺跪坐在房裡矮案前,把所有的藥粉一次吞了進去,再將藥丸倒進嘴裡,和著桌上的冷茶一吞。&ldo;哎!&rdo;武獨大喊一聲,慌忙衝進來,所有的毒|藥被段嶺吃得乾乾淨淨,他馬上點了段嶺的穴道,單膝一跪,將段嶺扳得臉朝下,膝蓋頂著他的胃,按著他的背脊,運勁猛力一催。段嶺&ldo;哇&rdo;的一聲張口,將剛吃下去的藥散合著晚飯全部吐了出來,武獨連催三次,段嶺一吐再吐,武獨狠狠給了他一耳光,怒吼道:&ldo;你做什麼!&rdo;武獨把段嶺扔著,轉身去找藥給他清胃,段嶺卻在地上摸索,從嘔吐出來的穢物裡摸那藥丸,抓著朝嘴裡送。武獨翻找藥物到一半,回頭看見段嶺在做什麼事,立即一陣風般衝來,揪著他的衣領就是一陣耳光,連著近十餘下,打得段嶺眼冒金星,昏死過去。段嶺歪倒在案旁,武獨翻到清胃的藥,用一杯茶調開,讓段嶺仰躺,以蘆管朝他鼻孔裡強行灌了進去。不片刻,段嶺只覺胃中翻江倒海,又是猛地吐了出來,武獨便拖著他,將他朝院裡一扔,段嶺側躺在院中,不住抽搐,武獨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把燒著水的壺朝段嶺一扔,開水濺了他滿身,段嶺被燙著脖頸和後背,卻沒有動,無神的雙眼睜大了,直直看著門裡站著的武獨。那眼神充滿了絕望,武獨實在搞不清楚,上前去,踢了下段嶺,問:&ldo;在想什麼?&rdo;他提著段嶺的衣領,把他提起來些許,手指頭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段嶺一動不動,只是雙眼發直,武獨不耐煩地又扇了他一個耳光,清脆響聲裡,段嶺沒有任何反應。他睜大的眼睛裡,有淚水正在慢慢地滾出來,清澈的瞳孔倒影著武獨的容貌。武獨莫名其妙,把他放下,不管了,進去收拾東西,掃掉段嶺嘔出的酸臭物,還有囫圇吞下沒消化的肉,顯然是晚上餓得狼吞虎嚥,吃太急了。武獨又看看段嶺,段嶺始終在院裡側躺著,一動不動,就像死了一般。武獨皺著眉頭,扔了掃把,趴下來,也側著頭看他,見地上有不少水,眼淚正從段嶺的眼角源源不絕地淌下來,淌在院裡的地上,積成很小很小的一攤水窪,倒映著夜空裡的銀河,彷彿是一方很小的世界。&ldo;到底是怎麼了?&rdo;武獨說,&ldo;喂!&rdo;段嶺慢慢地閉上了雙眼,武獨不知他為何會有這反應,又去打掃,掃著掃著,忽然想通了‐‐這少年興許原本就想尋死,只是沒找到好辦法,看那模樣,說不定是父親死了,吞下毒|藥以後去跳河,又被自己救了起來,初時恢復了活著的念頭,今夜聽到那毒|藥時,不知又受了什麼刺激,興起尋死之念。&ldo;喂。&rdo;武獨打掃完後,出來在門檻上箕坐著,手肘擱在膝蓋上,捲了衣袖,打量躺在院裡的段嶺,說:&ldo;我且問你,你是不是沒說實話,初始是自己服的毒,跳的江。&rdo;段嶺一聲不吭,他已失去了對這世界的感知,腦海中一片空白,停留在與父親相伴之時,猶如築起了一面牆,將外界所有的事都擋在了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