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斯心裡似乎有東西消失了。他下意識地緊緊抓住左胸口,嘗試著把什麼找回來,然而輕微卻又明顯的疼痛令他臉上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繼而長出一口氣。轉身離開時,他看到了乞丐。&ldo;這是誰&rdo;他拉住一名身邊廣場的巡邏士兵問道。&ldo;報告長官,這是布林公爵的獨生女兒,蘭寇小姐&rdo;士兵眼中略有不屑神色。&ldo;把它拆了&rdo;&ldo;我不‐‐!&rdo;&ldo;把它拆了!我不是和你開玩笑!&rdo;生平第一次見識到阿加斯的憤怒,小悅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ldo;你看你現在都變成什麼樣了&rdo;英俊的將軍肩膀痛苦,氣憤地發著抖,&ldo;你殘忍,好殺,杖責文官是為了軍部的利益,我可以理解。你明知布魯諾斯城是因為那女人,才陷入如此境地,要隱瞞訊息,就是讓她越陷越深&rdo;&ldo;這些我都不怪你,但是你不該把折磨他們兩個當成樂趣!你知道麼!&rdo;&ldo;格蘭殺了六萬人你怎麼算!&rdo;小悅針鋒相對地與他大吵&ldo;他能殺人,我就不能折磨他!&rdo;&ldo;無論他殺了多少人,死亡就已經清算了‐‐!&rdo;阿加斯咆哮著,恨不得給他一耳光&ldo;難道連死亡都不足以償還他的罪孽嗎!蘭寇怎麼說!克里怎麼說!你……你已經把這種殘酷當成是一種樂趣&rdo;怒到了極點,他反而平息下來,&ldo;要尊敬敵人,不管在戰場上死了多少人,對手有多卑鄙,死亡是將士們,百姓們的歸宿,最後的宣判,死亡就是結束!&rdo;&ldo;如果你不能做到這一點,不要說親王,即使是當上皇帝,你也是一個昏君‐‐!&rdo;阿加斯復又激動起來,雙手緊緊握拳大吼著&ldo;你的師父怎麼教你的,讓你這樣對待戰俘麼!&rdo;&ldo;以前的那個你呢!你的善良與寬容哪去了!你怎麼不一樣了!告訴我‐‐!你怎麼不一樣了‐‐!&rdo;&ldo;馬上去把它撤了!拆了!馬上!&rdo;吼得聲嘶力竭,他的嗓門火辣辣地疼痛。&ldo;我是親王,阿加斯將軍&rdo;眉目間現出戾氣。他的目光迎上彷彿不認識自己的阿加斯,正色說道&ldo;您沒有資格命令我&rdo;阿加斯緩緩出了口氣,他終於知道心裡丟失的東西是什麼了。左掌撫於右胸前,將軍單膝下跪。&ldo;是,親王殿下,您明天中午不用來了&rdo;說完這句,一言不出,將軍轉身走出辦公室。茶几上湯的熱氣,在冬日縈繞出暖霧,久久不散。黃昏的微光中,飛影站在空中花園平臺上,遠望著皇家廣場披著汗水的身影。自他以一介平民之身走進楓葉城那日,便追隨在他身邊的阿加斯,新月將軍第二席,手持破魔大劍,吃力地砍向廣場中央的水晶棺。他足足砍了一下午。拒絕任何人的幫忙,禁衛軍接二連三地請示,他只是淡淡說了句&ldo;隨他去&rdo;幾乎全城的人都密密麻麻的圍在廣場四周,連遠處屋舍陽臺,房頂,都擠滿了旁觀的民眾。看了一下午,他也砍了一下午。&ldo;禁衛軍都聽你號令,只需要你一聲,他們會把他抓進牢房裡。&rdo;紅髮帝君像是自言自語著,實際卻意有所指。&ldo;或者你也可以叫來龍騎士?耳語山谷的亡靈法師?甚至亮出世界?讓魔法門徒過來?&rdo;&ldo;夠了‐‐!&rdo;親王雙肩微微顫抖。&ldo;你做不到,看,很簡單的一件事,你就是做不到,不管你有多大的力量。&rdo;&ldo;他只是想親手為你證明&rdo;飛影朝身邊的小悅說,後者只是呆呆地站著。&ldo;證明一個我不敢觸及的底線&rdo;帝君嘆了口氣,轉身走進殿內。終於,結界碎裂,水晶器皿隨著他的最後一劍轟然垮下,摔成粉末,晶瑩光輝散入塵埃。蘭寇顫抖著,爬到她的愛人身前,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那張她朝思慕想的英俊臉龐,早已瘦削得皮包骷髏般。口中仍露出尺許長的封魔鋼管,&ldo;荷荷&rdo;不清,像只野獸在哀求,或是懺悔著什麼。阿加斯疲憊地倒拖著大劍,寂寞身影從廣場出口離去,公爵千金與骨龍騎士擁抱著緩緩躺下。他死了,她也死了。深夜,帝君的馬車在巴爾扎克門口停下。酒館角落,是醉成一堆爛泥的將軍,雙眼佈滿血絲的他對來者視而不見,只是伏於桌上,低低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