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時候皇甫桀停下了筆,轉身面對跪伏在地上的張平,默默地看著。張平還是未動。皇甫桀終於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張平身邊。張平的氣息很安寧。皇甫桀蹲下身,撅起屁股低頭去看張平的臉。張平維持著跪伏的姿勢,兩手心向上放在頭前,已經睡熟。皇甫桀推了推他。張平姿勢垮臺,斜倒在地,兩腿蜷曲睡得人事不知。小孩戳戳他的臉,見他不醒,乾脆擠到他懷裡,頭依偎進他的胸膛,小手搭上他的腰,一隻小短腿跨在張平臀部上,也閉上眼睛睡了。還好張平半夜驚醒,否則就任這兩隻在金秋十月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不病才怪。張平醒來就注意到胸前火熱一團。小孩因為寒冷,恨不得把自己硬塞進張平身體裡,扒著張平跟只猴子一樣。張平抹抹臉,苦惱啊。他本來是想逃出皇宮的,可是這個孩子讓他如何放得開?帶他一起走嗎?大概不等他們走出京城,官兵就已殺到方鼎村。他年紀不大經驗也不足,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還是很清楚的。張平捶捶腦袋繼續苦惱。他待這位皇子的方式對嗎?經過這三個月的「教育」,他已經不敢肯定。現在想想,三個月前的他何其幼稚!他以為自己能幫到皇甫桀,結果呢?他不過是一個最低賤、最卑微的無品太監罷了,他有什麼資格和一個皇子稱兄道弟?就算他不受寵,也不是他這種身份可以高攀的。更何提去幫助他、教導他?也許他真的錯了。張平忍不住感嘆,覺得自己要變得更成熟、更有擔當才行。待身體恢復知覺,張平抱起小孩走到床前。想要把小孩放到床上,但怎麼都沒辦法把小孩從他身上扒下來。左手拿下來了,兩隻腿一起勾到他身上。去拿右手,左手又再次纏上來。到後來,小孩可能知道有人想把他從張平身上弄下來,這下不管張平怎麼去掰他的手都沒用了,小孩越摟越緊,死活不肯鬆手。張平哭笑不得。喂,小鬼,你這樣還讓不讓人睡?「殿下,請您見諒,奴婢身上有傷,能不能請您下來?」張平恭敬地道,嗓音有點嘶啞。小孩的手立刻鬆開。張平把小孩平放到床上。小孩手拉著他的衣襟不肯放。「奴婢去把蠟燭點上。」小孩鬆手,張平點上燭臺。「您餓不餓?奴婢去給您弄點吃的吧。」張平再次回到床前,垂頭等小孩指示。小孩用很陰沉的眼光瞪著他。「殿下,請問您對奴婢有何吩咐?」張平感受到對方目光,也不敢抬頭,小心翼翼地問。「大哥。」嗯?「你是大哥,不是奴婢。」張平低頭訕笑,「那都是奴婢以前胡說的,殿下莫要當真。」嘴裡的燙傷還沒長好,張平說話有點含糊。小孩骨碌一下轉了個身,後腦勺朝著張平不說話了。張平站在床前等著,想自己要不要跪著等。想了想,他跪下了。張平低著頭,再次想以後該何去何從。他用自以為對小孩好的方式幫助這位四皇子、甚至教導他。可事實告訴他以他的幼稚和淺薄,他根本沒有辦法去做小孩的導師。更別說保護他。他才十五,沒有五十,沒有豐富的人生經驗和學識的他,要如何去抵抗對付那些欺負皇甫桀的人?而且他們還是這世上最有權力的人,對他更是有著生殺大權。也許他就應該老老實實做一個侍奴,把小孩侍候好就行。也許從現在開始,他應該讓小孩認識到他身為皇子的特權,而這份特權除了他父皇,沒有人能夠剝奪。他沒辦法把他教成天下第二,教成一個皇子總成吧?而要教小孩成為一個真正的皇子,就必須讓小孩認識到,他是他的主人,而他只不過是他的奴僕。他可以對他任意責打怒罵,而不用有憐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