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湖郡]
[綠谷]
蒙著一層薄紗的太陽在半空中懶洋洋地踱著步子,遠處,一縷縷棉絮似的雲朵下,青蒙山和銀雀山透出蒼翠的涼意。
從青銀山口去往綠谷鎮的行省大道,已經完全被鐵峰郡軍的行軍縱隊佔用。
載著傷員和輜重的馬車長龍在道路上慢吞吞地爬行,向前、向後都一眼望不到盡頭。
肩扛武器計程車兵在道路兩側的田野行進。雖然士兵們的步態略顯疲倦,但是他們的神情大多輕鬆而愉快。
不時有笑聲和起鬨聲在佇列中爆發,就連軍樂隊也大膽地改為演奏更加歡快的小調。
那場噩夢般的會戰,已經過去了六天。
參戰者心中最初的恐懼和悲痛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活了下來”的慶幸和作為勝利者的喜悅——至少表面上看是這樣。
沿途聚落的村民也扔下打穀場裡的農活,跑到路口看熱鬧。
如果是在會戰以前,農民們只可能躲得遠遠的,絕不敢主動出來湊趣。
但是,綠谷的農民現在已經從先前開過的雷群郡軍、邊江郡軍口中得知“戰爭結束了”的訊息。
因為聯軍抓俘虜極其高效,所以戰後沒有出現大股潰兵嘯聚作亂的情況。
沒被亂兵禍害的農民們,膽子也跟著大了起來。許多農民蹲守在路口,賣力地推銷著他們手裡任何能夠用於交換的東西。
眾所周知,打了勝仗的軍隊,揹包裡面肯定塞滿了各種戰利品,而大頭兵又是從來都存不下錢的。
於是鐵峰郡軍走到哪裡,哪裡就變得熱鬧起來。
士兵們一邊和沿路叫賣的農民進行物物交換,一邊在佇列間傳遞著新鮮水果、私釀酒、醃肉。
對於這種無傷大雅的小動作,軍官和憲兵們也選擇網開一面。
鐵峰郡軍的行軍縱隊洋溢著快活的空氣,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不過,即使是在得勝之師裡,也有怏怏不樂的人。
比如猴子。
一眾高高興興的鐵峰郡士兵中間,只有猴子面無表情,顯得格格不入。
又一個和猴子來自同一個鎮但不是來自同一個村計程車兵找過來,想要和猴子套套近乎。
然而無論“同鄉”說什麼恭維話,猴子都只是悶頭走路。來拉關係計程車兵見狀,只得乾巴巴地留下幾句祝賀,然後訕訕離去。
魯西榮又一次旁觀全過程,他擔憂地看了猴子一眼,但是最後也沒吭聲。
彷彿是感受到了老軍士的目光,猴子主動開了口。
猴子把支帳篷用的木杆換到另一邊肩膀上,露出腦袋,朝著魯西榮軍士擠出不自然的笑容:“您怎麼不教訓我了呀?”
魯西榮嘆了口氣:“你快要當軍官了,以後就是你教訓我,輪不到我再教訓你。”
不知怎麼地,訊息還是走漏了出去。
於是乎,鐵峰郡軍上下都知道了蒙塔涅保民官要辦軍官學校,大家還知道了保民官的軍官學院將要從大頭兵裡面選拔學員。
一時間,哪個幸運兒將會一步跨越階層躋身軍官老爺的行列,成為了全軍上下的唯一話題。
士兵們一邊掰著手指頭清數自己立過的戰功,一邊既羨慕又嫉妒地恭喜那些肯定會被提拔的戰友——軍人的世界很簡單,戰場上的表現擺在那裡,誰行誰不行,大家心裡都有數。
沒過多久,又有小道訊息流出:一營那個血泥之戰之後才入伍的瘦不拉幾的傢伙也在學員名單裡面,而且是由彼得·布尼爾連長親自推薦。
所以“猴子”這個綽號一夜間傳遍全軍,所以才會有這麼多前來向猴子祝賀的“同鄉”。
“我知道您想說什麼。”猴子模仿著老軍士的口吻,故作嬉皮笑臉地說:“混小子,你神氣什麼?還沒當上軍官老爺,尾巴就翹了起來!”
魯西榮平靜地聽著,溝壑縱橫的臉龐上沒有任何反應。
“可是呢?我他媽壓根就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認識我,以前也從沒想過要認識我。現在他們卻突然跑過來,裝得好像和我熟得很,說這個、說那個,其實全都在心裡罵我,罵我走了狗屎運。”
猴子啐了一口,沉默片刻,繼續強顏歡笑道:“我知道,嗨,人不都是這樣嗎?見到誰有錢有勢就想方設法巴結,路過窮哥們恨不得一腳踢遠遠的。我也知道,您是不想看到他們記恨我……”
“可我就是不想聽到這群我根本就不認識的人,跟我說什麼祝賀的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