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完全黑透，一輪弦月已高高掛在天際，淡淡的月光籠罩著村莊，使原本熟悉的房舍和田壟都籠上了一層朦朧的面紗。我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不知是被夜風吹的，還是因為心裡那股莫名的惴惴不安。
今晚是四月初八，我們這個海島上的一年一度的漁祭就要開始了。作為已經在這個海島村莊居住幾十年的老漁民，我自然不會錯過這個盛大的祭祀活動。可不知為什麼，今年的我卻格外的忐忑，彷彿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邪氣在遊蕩。
“老張，你在家裡磨蹭什麼呢？都快要開始了，趕緊出來吧！”熟悉的鄰居大爺隔著院門朝我招手。
我連忙把正往水壺裡添的最後一根柴火扔進去，起身快步走出了院子。鄰居們都已經聚集在村口那棵千年古柳樹下，正在等候著漁祭開始。
每年的漁祭都由我們最資深的老漁民祭主給祖先漁神和海龍王誦讀禱文。今年輪到了許家老許了，他可是我們全村人既敬重又有些敬畏的一個人。老許年過九旬，渾身上下卻仍透著一股逼人的正氣，他不僅對船漁事瞭如指掌，對我們海島上流傳已久的老習俗之謎，也頗有研究。
大家陸續聚集完畢，老許便捻著重佛珠，開始逐級而誦。即便是尋常的禱告語，在他的吟誦下，也隱隱透出一股古老而深邃的味道。就在大家都陷入了虔誠無比的氛圍中時，突然從不遠處那片漁港傳來幾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啊！救命啊……”
先是女人的淒厲驚叫，接著便是男人嘶啞的呼救聲。
“老張，你別站著了！快跟我們去看看怎麼回事。”
我定了定神，拔腿就向漁港跑去，身後是大半個村子的漁民。穿過一片衚衕，漁港已在咫尺，一股腥臭味撲鼻而來。在港口處，擺了兩排大大小小的漁船。靠近中央的一艘小船，船舷邊一個男人軟綿綿地癱倒著，血從胸口激射而出，已經浸透了他全身的衣裳。站在甲板上的，是一個涕泗橫流的中年婦人，正拼命朝著岸邊求救。
“別過來！別過來啊！救命啊……救命……”她嘶聲力竭地喊著，腳下卻已然是一灘血水。
我剛邁上碼頭的泥濘石板，便被眼前的駭人景象驚呆了。只見那些血水不似是被人砍傷，反而更像是被什麼野獸生生咬出來的！
“老張，你小心，先別上去！”老許突然擋在我的身前，手握一串佛珠在口中唸唸有詞。“我們上去看看情況吧，大家都跟在後頭別靠前。”
濃郁的血腥氣和老許的佛珠唸誦，無不讓我隱隱作寒，不敢輕舉妄動。只見老許三步並作兩步，快速來到了甲板邊緣。他在那婦人的旁邊探了探，隨即倒抽了一口涼氣：“這……！是張海子和他妻子！”
我的心臟驟然被勒緊了一般，難受得有些喘不上氣來。張海子可是我們村裡的大夥計，今年才二十出頭，和妻子馬蓮英新婚不過兩載。從前也是一對令人羨慕的璧人眷侶，如今卻已經遭遇了這等橫禍，實在叫人不勝唏噓。
老許蹲下身去，將馬蓮英扶起，她下半張臉已經被鮮血浸透，幾乎看不清原本的面容。嘴裡不住喃喃著什麼，聽語氣竟有些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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