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笑:“哪裡哪裡,是鄭大人沒瞧見過她先前的傷痕。另外,廬陽縣偏僻,最近天氣不好,來往的客商並不多,能不能碰到肥羊完全看運氣。周家和曲婆子也沒法保證每次出門都能逮著肥羊,若每次都事先給自己來一下,萬一撲了個空豈不是白受罪,還得自己搭藥錢進去,太不值當了。因此,我懷疑曲婆子腿上的傷有貓膩,便大膽一試。”
縝密的推理,細緻的觀察,兩者相互配合驗證,難怪他那麼篤定地讓人潑曲婆子水呢。
這一刻,鄭深是真服了,他舉起酒杯,一臉真誠地說:“陳大人不愧是今科狀元,這份才智實在是令人佩服,下官敬陳大人一杯。”
端是情真意切。
陳雲州也含笑舉起了酒杯,但心裡卻在嘆氣,哎,跟這些老狐狸打交道就是沒意思,半點都不實誠,嘴上稱兄道弟,把你誇成一朵花,可擁護值卻不動如山,沒勁兒!
從酒樓出來已是滿天繁星,陳雲州和鄭深在酒樓門口道別。
隨從孔泗拿了一件褐色披風過來披在鄭深的肩膀上:“老爺,馬車在路邊。”
鄭深負手望著天空中清冷的星子和拂面的冷風,輕輕擺手:“不用,今日我想走走。”
“是。”孔泗揮手示意車伕先回去,自己則安靜地跟在鄭深的身後。
鄭深沿著廬陽縣南北最長的大街——長河街慢慢地走。
暮色降臨,大街上已經沒什麼行人了,街道兩旁的店鋪也大多關了門,只有點點昏黃的燈光混雜著食物烹飪的味道從門縫從溜了出來,給這寂寥的夜晚新增了幾分煙火氣。
孔泗看著鄭深削瘦的側臉有些心疼:“老爺,晚上天氣涼,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鄭深輕笑一聲:“不急。孔泗,對這位新縣令,你怎麼看?”
孔泗思量稍許道:“老爺,小的斗膽了啊,這位新縣令到縣裡第一天就這麼高調,恐怕是個不安分的主。”
鄭深笑了:“他是聖上任命的縣令,去年的狀元郎,高調一些又何妨?十八歲的少年郎,年輕氣盛,意氣風發,真讓人羨慕!”
孔泗不服氣:“陳大人才華出眾,可老爺您也不賴,只是時運不濟罷了。”
“時也,命也,做人就得認命。”鄭深不贊同地搖頭道,“十八歲時,我腦子裡只有聖賢書,天天死讀書,哪及得上陳大人半分,單就今日所見,陳大人這狀元郎實至名歸。”
鄭深鮮少這麼高的評價一個人。
孔泗心裡不大讚同,在他看來這世上最聰明最厲害的人莫過於自家老爺。
看他這副倔強不語的模樣,鄭深淺笑著搖頭:“你別不信。今日他許諾從周家搜出的贓物贓款,若尋不到苦主就發給差役們做俸祿,單這一點,他便籠絡了多少人心。要知道,他才來半日,一直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活動,卻能看出縣衙缺錢,衙役們許久沒發俸祿了,這份洞察力遠非常人所能及。”
周家敲詐勒索的都是外鄉人,苦主早不知去了哪兒了,根本不可能找到。
所以從周家搜刮出來的贓物最終都會進入縣衙庫房充公。
這話一放,哪怕縣衙中有人跟周家勾結,這時候也得沉默,陳雲州要辦周家的阻力馬上小了許多。甚至為了拿到周家的這筆錢,很多衙役還會幫他四處蒐羅周家的罪證。
孔泗聽得目瞪口呆,許久才訥訥地說:“這陳大人心眼子可真多,好生狡猾。那王捕頭他們以後豈不是都要聽他的?”
鄭深揹著手反問:“他是縣令,聽他的有何不對?”
孔泗找不到理由又不甘心,不滿地抱怨道:“可是這幾年縣令頻繁更換,他們這些外鄉人來折騰一圈,最後爛攤子全留給了老爺您。”
鄭深沉默少許,道:“先看看吧,興許這位陳大人會不同。他初來乍到,身邊只帶了個木訥的隨從,恐怕很多東西沒準備,你讓柯九帶些日常用品給陳大人送去,陳大人若問他什麼,他如實說就是。”
應酬完了鄭深,陳雲州回到縣衙。
縣衙分為前後院,通常來說,前面是辦公的地方,後院則是縣令的住所。
許是廬陽縣後院久不居人的緣故,天都黑了,後院還是黑燈瞎火的,只有劉春侷促不安地站在門口等著陳雲州。
見陳雲州回來,他連忙迎了上來行禮:“小人見過陳大人。小人有眼不識西山,旅途中多有冒犯,請大人責罰。”
陳雲州沒有糾正他用詞的錯誤,只輕輕搖頭笑道:“劉叔送我這一程盡職盡責,何來冒犯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