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父母”,吐一口唾沫,悻悻地穿上靴子,把手衝魏三一伸:“把襪子還給我。”
魏三吐魯吐魯從腰裡扯出一串襪子,一把塞到王嬌的手裡:“走吧走吧,你這個大笆簍。”
王嬌拽過襪子,老鼠似的竄回了自己的攤子:“別搶,別搶,都有份兒!一塊錢一雙啦——”
“怎麼了這是?”我衝王嬌努了努嘴,“你怎麼跟她湊到一起來了?那不是爛木頭的馬子嘛。”
“剛認識剛認識。爛木頭進去了,她也辭職了……人挺好,就是太顧自己了,搶我生意。”
“呵呵,女人你得讓著她點兒……三哥你是什麼時候出來的?”
“半年多啦,”魏三的表情跟狗啃過的地瓜似的,“沒辦法,先這麼養活著自己吧。”
“不錯,我剛出來的時候還閒著沒事兒幹呢。”
“我哪能跟你比?”魏三好象知道我的一些情況,一臉羨慕,“你機會把握得好啊。”
我不想跟他羅嗦,拉著他往蒯斌飯店的方向走:“走,咱們找個地方坐下好好聊。”
魏三走了幾步又站住了:“源源酒店?那不是蒯斌開的嘛,我不去。”
我問:“為什麼?”
魏三嘆了一口氣:“不為什麼,哥們兒混得不好,沒臉見人。”
我拉他繼續走:“你以為他剛回來的時候比你混得好?別怕,他現在脾氣好著呢,跟個彌勒佛似的。”
魏三磨蹭了幾步,好象下了很大的決心:“去就去!你們可得幫我想個吃飯的路子啊。”
我拖著魏三走進飯店,繞過一幫吃飯的,直接進了蒯斌睡覺的房間:“蒯斌,起床,出工啦!”
蒯斌忽地爬了起來,惺忪著眼睛嘟囔:“出工?幾點了?”
我拉開窗簾,笑道:“還幾點了呢,快到下午啦,再不起床扣你的分。”
蒯斌好象還處在幻覺當中,用一隻手檔住透進來的陽光,傻忽忽地看我,似乎在問,你不是後來換了勞改隊嗎,怎麼會來招呼我出工?當了司法幹部這是?魏三看看我再看看蒯斌,一拍大腿笑彎了腰:“哈哈,倆膘子,懷念勞改隊了這是。”
蒯斌使勁揉了揉眼睛,彷彿剛回過味來,衝魏三傻笑道:“怎麼是你呀,你不是跟張毅同案進去了嗎?”
魏三笑得很不自然,把搭在床頭的衣服扔給蒯斌,一撇嘴:“出來了。兄弟投靠蒯哥來了,嘿。”
蒯斌邊穿衣服邊嘟囔:“你投靠我,我投靠誰?怎麼,你挖了人家鋼子的眼,晚上能睡得著覺嗎?”
魏三的臉一紅:“那事兒早就過去了,政府不是給他報仇了嘛'等他找我,我就去找過他了,事情說開就沒事兒了。”
蒯斌哼唧道:“你是一點兒都不傻呀……當今社會就你這種人活得舒坦。”
魏三說聲“人人都有難唸的經”,還想嘮叨,蒯斌皺著眉頭擺擺手,把臉轉向了我:“你們先喝著,我洗把臉去。”
老蒯這是討厭魏三呢……魏三拿著菜譜在吧檯上點菜,我就在這邊琢磨上了,一個想法逐漸成熟。
喝了幾口酒,我就喝不下去了,直反胃,不是提前的幾個包子頂著,我早就做“罐頭”去了。魏三好象八輩子沒喝過酒似的,一會兒就把自己灌成了“膘子”,捶胸頓足,一個勁地懷念當年他在社會上的勇猛,甚至把自己想象成了所向無敵的趙子龍。我沒阻攔他,鼓勵他繼續抒情,我要激發他的野性,讓他成為一個真正的趙子龍,我想當劉備。當他甩著一根筷子,把這根筷子當成寶劍,殺得連空氣都不敢流通的時候,王東來了,我聽見他在外面跟天順說話。天順說,王東你犯神經病了是不?這麼不夠檔次?領著一個金龍都開除了的膘子,來這裡找酒喝?王東說,這你就不懂了,君子要禮賢下士,棍子落魄了,我收留他,只要他對我好,我拿他當爹供著都可以,是不是棍子?棍子的聲音很謙卑,別“刺撓”我了東哥,寬哥呢?
魏三彷彿還沉浸在自己給自己設計的戰場裡,嗖嗖地舞動“寶劍”,嘴裡咿呀亂叫。
我出門衝棍子點了點頭,轉頭對王東說:“魏三在裡面喝酒,你去陪他一會兒。”
王東不認識魏三,眉頭一皺:“魏三?”
我說就是幾年前跟我哥哥一起犯事兒的那個夥計,我正調“口子”讓他當咱們的槍使呢。
王東不解:“什麼意思?”
我把他拉到一邊,輕聲說:“我哥第一次出事兒就怨他,他挖了鋼子的眼……這事兒以後再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