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很聰明,他不喜歡提那邊的事情。”接著說了幾件來順的事情,她說,來順經常唸叨說,他們以前的家裡有雞有鴨子,還有大山和小河,很多小朋友在一起抓螞蚱、抓蛤蟆。我哥要帶他回去看看,他躲起來了,後來在大海池子那邊找到了他,他像個老人那樣蹲在沙灘邊的一塊石頭上,託著腮幫子望大海,望烘上那些紙片一樣飛舞的海鷗。我哥問他是不是想他的親爹了?他說,不想,我親爹死了,你就是我的親爹,還有二叔也是,你們都是我的爹'感冒之前,林寶寶收拾房間,在他的褥子底下找出了一些硬幣,林寶寶沒有放聲,不幾天,硬幣沒有了。我哥說,他看見來順在飯店後面的一塊空地上燒紙,嘴裡唸叨著什麼,他只聽清楚了一句,來順在說,爸爸你放心,張爸爸對我很好。
剛上到兒童病房的走廊,我就看見了我哥,他蹲在走廊頭上抽菸,一臉憂鬱。
我走過去問他,來順怎麼樣了?
我哥抬了一下頭:“病得不輕,要轉院,去兒童醫院,他不會說話了。”
我吃了一驚:“發燒發成啞巴了?”
我哥說:“大夫說不像,他不願意說話……他的耳朵好象聽不見了。”
我轉身往病房裡衝,我哥跳起來拉回了我:“別去了,讓他好好睡覺。”我說,我去看他一眼就走。我哥說:“他很煩別人靠近他,見了誰都皺眉頭,你還是別進去了。”我說:“這孩子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咱們對他這麼好,他竟然天天想著老邱。”“別瞎說,”我哥瞪了我一眼,“他不是想老邱……他現在是咱們家的人,他自己的心裡有數。還能說話的時候,他對寶寶說了,他說,寶寶是他的親媽,我就是他的親爸爸……哈,這小子怪懂事兒的,他知道你也喜歡他,對寶寶說,他有倆爸爸,一個張毅爸爸一個二叔爸爸。”我的心在發燙,感覺我這個爸爸當得可真不怎麼樣,孩子病成這樣,我竟然還去忙自己的事情……媽的,應該忙啊,不忙拿什麼來看你?我說:“你的錢夠嗎?不夠的話,一會兒我給你送點兒來。”
“發財了你?”我哥乜了我一眼,目光犀利。
“發什麼財,”我的心一慌,胡亂一笑,“我去跟淑芬借點兒,她那裡有。”
“別隨便跟人借錢,”我哥說,“那都是些人情。”
“又不是不還,”我捏著褲兜裡的幾張癟癟地鈔票,笑得有些尷尬,“你等著,我馬上回來。”
“不用了,該忙你的忙你的去,等來順轉了院我再找你。”
“來順轉了院你就回家看看,咱媽經常唸叨你……你總也不回家。”
我哥紅了一下臉:“我怕她嘮叨。你是知道的……”往樓梯那邊推了一下我,“你回去吧,忙完了這事兒我就回去看她≡了,如果你手頭寬裕的話就多給家裡買點兒東西,算是咱倆的,我最近很困難。”我說:“家裡的事情你放心,”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哥,我還是那句話,別整天招呼些孩子在身邊,應該想辦法多賺錢,管他來路是什麼呢,這年頭錢就是人身上的血。”“這話我應該對你說,”我哥搖了搖手,“別在我的面前裝大哥,你好好上你的班,錢的事兒不是問題,你哥還沒‘膘’到連錢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地步∵吧走吧,過了年你看我的,我要買房子,家裡一套,我和寶寶一套。”
下著樓,我在心裡笑了,我哥可真夠愚的……上個月我看見孫朝陽在寶寶餐廳跟我哥一起吃飯,孫朝陽衣著光鮮,跟一隻剛蛻完皮的油螞蚱似的。我哥說,瞧你這身打扮跟個爆發戶似的,真正有實力的人不這樣打扮朝陽說,我這是先來“乍厲乍厲”你,讓你知道錢的好處。那時候孫朝陽已經是港上很牛的人了,據說他們那一帶的的舞廳全歸他“管理”。那時候的舞廳很少,正規的也就是文化宮等幾個國營的,跳的也是正規的舞,連慢三都不讓跳。地下舞廳倒是不少,但是經郴警察取締朝陽就“保護”他們,據說他很有手段,受到“保護”的舞廳都很安全←就逐漸霸佔了這些舞廳,小老闆們都成了他的“小弟”,誰再開就砸誰。那天他對我哥說,“老一”啊,別再傻啦,你知道光憑這個,我一年能收入多少?我哥笑道,不會是比李嘉誠還多吧?孫朝陽一拍桌子,那咱不敢比,可是你想都想不到,一年十多萬!孫朝陽走了,我哥捏著下巴笑,這個下三爛,十多萬就牌烘烘的了?孃的,等老子緩過勁來,一百萬一千萬都有,操你媽。
我哥說,孫朝陽比鳳三強不到哪兒去,都是些鼠目寸光的“迷漢”,長遠打算一點兒都沒有,前一陣還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現在又“裡鼓”(內訌)了朝陽來找我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