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祖母到德國的時候, 先是在漢諾威住了一段時間, 後來則是定居於柏林。東西德分裂時期, 她居住的區域歸為西德。那段時光……”商時舟握著她的一隻手, 聲音很低,像是要與街邊那些有前蘇聯特色的灰黑建築融為一體。 說到這裡,他又頓住, 因為沒有什麼言語可以形容這樣的一段歲月。 所有的個人,在滾滾前行的歷史洪流中,都是不起眼的, 被車輪碾過的塵埃。 索性不說。 那些沉默矗立的建築見證了一切, 將歲月書寫,也將歲月記錄。 後來,外祖母有了許多的財富,她的莊園遍佈整個歐羅巴大陸, 太平洋的小島, 曼哈頓, 皮特金縣, 貝弗利山莊, 澳洲的皇后鎮和蔚藍湖水邊。 但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如柏林, 承載了她所有的歡喜與悲愴,也見證了她所有的輝煌與落魄。 而這一切, 也正如這座城市本身。 所以,這些年來,無論身在何方,她都會選擇讓全家人來柏林過聖誕節。 她已經沒有了自己的家。 也只有在站在這片土地上時,敢望向北方,遙思那些已經過去了半個多世紀的記憶。 彼時居住的街區早已修繕一新,舊人大多不在。 地界進行拍賣時,商時舟的外祖母高價將這一片都買了下來,沒有固執地恢復原貌,她不是將自己困在過去不願走出的人。 沒有舒橋想象中的舊宅,車子緩緩駛入幽靜宅院。這裡早已停了好幾輛車,想來是商時舟的其他近親。 她的目光只是頓了一下,商時舟已經傾身過來:“能被外祖母叫來過聖誕節的,都是最親近的人。” 頓了頓,又說:“他們都知道你。” 舒橋有些詫異地回頭看他。 商時舟卻不再多說,折身下車,為她開車門的同時,厚重的別墅銅門也一併被從內裡推開,室內的暖氣驅散了門前的這一點風雪。 商時舟握緊舒橋的手,帶她一步步上前。 其他人都知道他今年不是一人回來,更知他身邊的人有著外祖母親手送出的鑰匙,自然明白其中含義。 商時舟一個一個向舒橋介紹。 人數不多,有純粹的高加索麵孔,也有明顯混了地中海血脈的熱情笑容,五湖四海,世界各地。 叔伯,姑媽,表兄嫂,有近親,也有遠親。 唯獨沒有父母。 他分明在這裡,卻也仍舊孑然一人。 熱鬧的間隙,某個低頭喝水的瞬間,舒橋的心頭悄然刺痛。 再抬頭時,她重新帶笑,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晚宴開始前,管家請舒橋上樓一趟。 舒橋知道,這是商時舟的外祖母想要單獨見自己。 “不要怕。”商時舟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她是很和善的人。” 舒橋不會覺得能建立起這樣一個商業王國的女人,會多和善。 步入茶室時,坐在絲絨沙發上的老夫人端著英式茶杯,正有點嫌棄地皺眉低頭給旁邊的管家用長串俄語說著什麼。她頭髮已經純白,微卷卻一絲不苟地梳起,是精緻凌厲的典型高加索長相。 但在對上她那雙與商時舟實在肖似的眼睛時,舒橋竟然確實絲毫沒有緊張。 她示意舒橋坐下,自然地切換了帶了點兒俄羅斯口音的德語,開場白像是與她已經相熟很久:“英國佬的茶比中國的差遠了,也不知道這次的聖誕禮物裡,有沒有人有心給我帶了中國的茶葉。” 舒橋凝滯一瞬,眨眨眼,下意識道:“……我帶了。” ——中國人的血脈覺醒之,送茶葉。 外祖母也沒想到這麼巧,彎了彎唇表示笑納,已經順手將手中杯子放在了旁邊,示意舒橋坐在她的對面。 她的語氣很家常,眉眼冷峻精緻卻並不刻板,縱使是如今的年歲,依然是明豔光鮮的大美人,可以想像她年輕時又是如何的風姿卓越。 許是上了年齡,頂燈暖黃,讓她的面容變得更柔和了一些,她的眼瞳是純粹的淺藍,像是一汪過分迷人的湖泊。 這一刻,舒橋突然明白,為何商家人都格外偏愛克什米爾藍寶石。 “知道你的名字,是五年前。”沒有太多的寒暄,那些家長裡短並不在她的興趣範圍內,外祖母的目光很輕地落在舒橋身上:“你們一起奪冠的那一次。” 舒橋有些愕然。 原來竟然這麼早。 “我撫養eden長大,便是再忙,對他的事情,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