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納斯的話零星地掉進萬馥奇的世界。
剛剛那些砸在眼眶周圍的拳頭,讓萬馥奇視線難以聚焦,辨認唇形這種事情對此刻的他來說,有些力不從心。
他眯了幾次眼,試圖從把尤納斯那些意味不清的字眼連成語意通順的句子。
可看著尤納斯早已面目全非,血肉粘連的臉上,那張依舊喋喋不休的嘴,萬馥奇知道他還是高估了自己對這人的耐心。
他想開口回擊幾句,澆滅一下這個作弊小人的囂張氣焰。
可剛兩唇間剛啟開一條縫隙,成股成股的腥甜血液便先一步湧出,又反流到他的喉嚨中,嗆的他更難聚斂精神。
“咳咳!!”
咳嗽帶動著身體震顫,萬馥奇蓋在腹部傷口處的手,指縫中也溢滿了血紅。
出於遮蔽自己丑態的本能反應,萬馥奇偏開了臉,在模糊的視野中,他瞥見了那個被擲在遠處的報廢助聽器。
他的助聽器都配備警報功能,如果監測到非常規脫離的情況,就會自動向安保系統傳送詳細定位。
若是警報沒有在規定的安全時間內解除,那安保人員會以最快的速度,攜帶武器趕到定位地點。
本來是對他的保護措施,但在他滿腦子都是和尤納斯同歸於盡的時刻,顯然有點兒多餘。
萬馥奇早在來此之前,就想過如何解決掉這個警報。
他瞞過了萬頌,支走了柯庭,但拿層層加密,無法破解的警報屬實沒轍。
如果提前摘掉助聽器,失去兩種感知的他,肯定會在打鬥中落得下風。
既然現在警報已經無法撤回,那他就得在那些所謂的“救兵”趕來之前,拉著尤納斯一起下地獄。
萬馥奇轉回頭,一改常態,滿是戲謔地對尤納斯道:“尤納斯,出於公平,對待你這種處處都不如我的廢物,確實應該容許你採用些見不得光的小手段,獲得點微不足道的優勢。”
萬馥奇突然的轉變,讓尤納斯有些詫異。
一時間他都放棄了自己發言前那一貫的冗長字首,只是微微歪著腦袋,簡潔明瞭地發問道:“你真的要讓我嗎?”
在萬馥奇辨認尤納斯唇形的一分鐘內,整個倉庫寂靜的,只剩下了暴雪來臨前的呼嘯風聲。
費了些力氣看清楚尤納斯說的是什麼後,萬馥奇笑了一聲,淡然的根本不像是一個要去赴死的人。
他回答,“當然。”
還不等尤納斯讀明白這兩個字的回答中的深意時,萬馥奇便又道:“只不過不是今天。”
隨著一聲打火石蹭擦發出的“咔噠”脆響,一道火光劃過尤納斯的眼前。
火苗肆意搖晃的火機被拋到了層層壘落的貨物之上,幾乎是拋物線的終點抵達蒙塵布上的瞬間,就點亮了這間昏暗的倉庫。
那些一眼望不到盡頭,用來裝載貨物的紙箱,本身就是最佳的燃料。
幾乎不需要再借助其他助燃的手段,倉庫內的火勢就已經達到了不可控的程度。
待尤納斯回過神時,被火焰包裹的碎屑已星星點點的從空中墜落。
尤納斯收回目光。
他垂下眼,睫毛上還掛著透紅的血珠。
“瘋子。”尤納斯摘取掉拳頭上的指虎,客觀的評價道。
尤納斯不怕死,但他才不會不清不楚的死在這種地方。
明明他已經分化成了eniga。
明明他已經在這場對決中佔據了上風。
明明他差一點兒就要贏了萬馥奇……
他現在死在這裡算什麼?
被燒成兩具垃圾一樣的焦炭,又有誰能證明這場沒有第三人在場的比賽程序?
他這麼多年的努力,他這麼多年的痛苦,他從被孕育出生命就揹負的使命,都算什麼?
倉庫雖然配有滅火設施,但在這種到處都是易燃物品的地方,如此迅猛的火勢根本不是一兩個人拿著滅火器就能控制住的。
而且今天他為了“款待”萬馥奇,特意將二號倉庫安排成了探照燈的盲區。
也就是說,在深夜港口的巡邏盲區內,要等大火燒塌這間倉庫,蔓延至其他倉庫的時候,才會有人發現火情,估計等到那時候,他手上的金屬指虎估計都已經煉化了。
尤納斯相信,只要自己活著,在不久後的某一天,肯定會親手打敗萬馥奇這個真正的eniga。
所以尤納斯也不想讓萬馥奇如願,他起身後,彎腰扯住萬馥奇的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