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辛夷覺得自己的思緒都隨著謝晏兮的這句話陷入了停滯。
她頓了頓, 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謝晏兮的動作有些緩,整個身子都傾過去,才伸出手指, 慢慢捻起了那隻已經染了些塵埃的金釵, 捏在了手裡。
他的手指血跡斑駁,尚未乾透, 如此重傷之身, 他卻依然捨得用三清之氣將手指與金釵隔絕, 不讓自己的血沾染上那隻其實已經沒什麼用了的金釵。
龍溪凝氏乃僑姓世家之首,所用從來都是最上乘之物,甚至坊間流傳,世間供奉, 先入凝府, 再入皇城。凝辛夷的這套金釵,自然也是神都最負盛名的能工巧匠竭盡所能之作,實在漂亮精巧非凡。
只是如此漂亮的金釵, 在凝辛夷眼中, 失去了婆娑密紋, 便失去了用處。
原本鐫刻在金釵上的婆娑密紋已經在與僵縷蟲對抗時消耗一空,金還是真金,只是金釵的表面到底留下了一片不太光滑。
謝晏兮的手指就正好落在那片不平上。
凝辛夷看了一眼, 並沒有什麼想要將已經沒用的金釵要回來的想法。
且不論婆娑密紋的痕跡已經消失,之前她已經在謝晏兮面前動用了這麼多鬼咒術, 如今已經頗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了。
況且, 既然謝晏兮承認了對她有所需,那麼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出賣她。
“大公子就不必說這種好像真的很在意我生不生氣的話了。”凝辛夷平了平思緒,終是開口道:“你放心, 既然互有所需,我肯定不會將你扔在這種荒郊野外的。”
是的,在進行了一番權衡利弊和思考用意後,凝辛夷覺得,謝晏兮這是在婉轉對她進行試探和提醒。
雖然止了血,但傷口到底不能就這樣裸露在外,這一劍也絕對比之前的所有傷都更重,的確需要儘快醫治。
之前凝辛夷還能咬咬牙,請擅醫的神鬼相助,但此刻經歷了種種後,她也的確已經力所不能及。
就算謝晏兮再借她點三清之氣,也不能。
沒了裡衣,但凝辛夷手上的那串三千婆娑鈴裡,其實什麼都有。
之前她不願拿出來,現在是不願也別無他選。
聽了這話,謝晏兮面上浮現了一瞬古怪,但旋即他便鬆一口氣,彷彿之前問的話真的是在擔憂自己被扔下:“那麼接下來,就要仰仗凝小姐了。”
他又環顧一圈,眼神裡流露的意思很明顯。
除了他的傷口,他們現在還面臨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
白沙鏡山不高,但說到底也是一座山。
而今這山被鼓妖鬧得房屋傾圮,山路全斷,方才凝辛夷走上來時,有好幾處都無從落腳。
她獨身一人尚覺得艱難,更不必說還要再帶一個了。
凝辛夷看懂了他的意思,有些遲疑地問道:“真的已經嚴重到連下山的力氣都沒有了嗎?”
謝晏兮道:“準確來說,應該是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兩人面面相覷片刻。
凝辛夷沉默片刻,誠懇問道:“我倒是有一良策。不過,你介意我先把你打暈嗎?”
謝晏兮難得露出了茫然:“為什麼要打暈我?”
凝辛夷摸了摸鼻子,眼神飄忽:“這樣我直接把你拖著走的時候,你會比較不尷尬。”
謝晏兮:“……”
謝晏兮:“???”
怎麼她的良策就是拖著他走嗎?
是打算從這裡走下山,還是打算就這樣從這裡直接把他拖回謝府?
謝晏兮忍不住冷笑道:“我怎麼知道你會拖著我,還是想要直接把我從這山上滾下去?”
豈料凝辛夷竟然真的目測了一下山高:“倒也未嘗不可……”
“不可。”謝晏兮面容沉沉,抬手去夠自己的劍,還不忘將那柄血淋淋的無色劍也撿了起來,試圖撐劍站起來:“我還是自己……”
結果話音還沒說完,謝晏兮就已經坐了回去。
凝辛夷嘆了口氣,重新頓在了他面前。這一次,她出手如風,再也沒有顧及謝晏兮的拒絕與否,將他傷口周圍的大穴徹底封住:“都這樣了,還想逞強,你們這些世家公子啊,還是太要面子,寧可死,也不願意狼狽。”
謝晏兮擰了擰眉,想要反駁什麼,凝辛夷已經不容置疑地輕聲道:“閉眼。”
面前的滿身是傷的少年卻顯然不打算乖乖聽話,反而稍提了一下眉尾,就差把一句“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