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勘大驚失色, 一時連稱呼都忘了改:“師兄,你要去哪裡?你如今有傷在身,萬不可一個人涉險!”
謝晏兮的臉上卻露出了一個極淡的笑容:“你也還記得,我是你師兄。”
元勘會錯了意, 一把捂住嘴:“是公子!下次我一定改!”
謝晏兮搖了搖頭, 目光依然落在極遠的彼方:“我是說, 你還記得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嗎?”
元勘不解其意, 下意識想說,不是為了平妖戡亂嗎?不然還能為什麼?看白沙堤的風景?
但話到嘴邊,他又倏而意識到,謝晏兮所指的, 並非是白沙堤。
他話中的這裡, 指的是扶風郡, 謝府。
他當然不會忘記, 他與滿庭追隨師兄來到這裡, 到底是為了什麼。
元勘心底一凜, 還想再說什麼,謝晏兮卻已經揚鞭而去, 他甚至嫌貼了神行符的馬還是太慢,起身一縱,身形如鬼魅般消失。
馬背一空, 馬匹頗為受驚,發出一聲長長的嘶叫, 元勘咬牙再三, 還是忍住沒有追上去,和滿庭對視一眼,到底還是依從謝晏兮的話, 向著謝府的方向縱馬。
片刻,元勘突然反應過來:“不對,等等,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和白沙堤又有什麼關係?況且,難不成還要讓凝家小姐再等他一遭?才等了一次就已經發這麼大脾氣了,師兄若是三番五次這樣,可怎麼了得!”
滿庭面無表情:“師兄要做什麼,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們照做就可以了。”
元勘噎住,卻又忍不住道:“不是,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滿庭:“擔心,但師兄讓我們回去,我們就先回去,想必或許要營造出他一直都在府裡的假象,安撫住凝家小姐。”
元勘:“!!!”
元勘一夾馬身,飛快跟上,嘖嘖讚道:“還得是你。你小子說得對,安撫凝家小姐這事兒,就包在我們身上了!”
大鍋燉彭侯!他早就偷偷昧下了一碗!
一定正和凝家小姐的口味!
師兄和凝家小姐的夫妻感情,還得看他元勘的!
謝晏兮的每一步都踩在陰影之中,難覓蹤跡,自然也不會沾染到那漫天的白紙蝴蝶。
若是凝辛夷在這裡,便會一眼認出,他的在陰影之中踩落的步法與謝玄衣一模一樣,只是更流暢揮灑,信步閒庭,分明是三清觀的虛鶴匿形步。
所以他自然也會與謝玄衣踏入同一片陰影之中。
謝晏兮錯眼,極淡地看了一眼謝玄衣:“你認識她。”
“凝家與謝家的婚約已有十五年之久,我認識她也很正常。”謝玄衣面色不改:“倒是你,小心被發現端倪。”
說這句話,自然是在隱晦地告訴他,對方並未放下對他身份的疑慮。
而這一層不確定背後,很可能不僅僅是凝辛夷,還有龍溪凝家那位位高權重的凝家家主凝茂宏。
只有普羅大眾才會相信,凝家這位聲名極佳的家主凝茂宏是真的磊落持正。能夠屹立僑姓世家和朝堂百官前列如此多年,淤泥之中,焉有清蓮。
“放心。”謝晏兮聲音不辨喜怒:“就算真的有那麼一天,你我可以各取所需,我與她自然也可以。”
謝玄衣沉默片刻,到底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所以幻境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也很想知道這幻境究竟與她有關,還是與我有關。”謝晏兮的目光重新落向遠方,眼瞳很冷:“所以現在我要回去,看能不能找到一個答案。”
電光石火間,謝玄衣已經聽懂了謝晏兮的意思,他眼瞳微縮,掌心倏而握緊劍柄:“她有危險?”
但回應他的,是一縷幽風。
謝晏兮已經在短暫的停頓後,與他錯身而過,留下了一縷極淡的血腥味,顯然是他身上的傷並不如他顯露出來的樣子那般輕鬆。
但他的身形依然極快,三清之氣揮灑,像是去奔赴一場義無反顧的局。
做局的人不是他,但他甘心入局。
白紙蝴蝶漫天翻飛,凝辛夷掌心的忘憂傘越轉越快,不斷有蝴蝶從傘面起飛,每一隻蝴蝶的感知和視角都在凝辛夷的腦海中,逐漸編織成了一面覆蓋了整個白沙堤的細密的網。
那張網被落下的蝴蝶逐一點亮,四野無人,便是一片幽白,像是星夜之中緩緩亮起的遠星。
網面越擴越大,那一縷將蝶翼染上色彩的人煙也終於落入凝辛夷的感知中。
說不疲憊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