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八日,會試發榜。
會試高中者稱為“貢士”或者“中式進士”,也就是準進士。
因為殿試通常不黜落人,只是重新排名。
這些有身份的老爺不能傻傻的在寒風中等放榜,都是在會館等報錄人。
住在學子居的舉人,此時都到各地會館集中,因為報錄人會飛馬到會館報喜。
各地會館集中在城南一帶,相互距離不遠,哪家門口放鞭炮,其他會館都聽得到。
會館早早準備好擺排場的儀仗。
《儒林外史》描述,準進士高中後“即刻在下處擺起公座來升座,長班參堂磕頭”。
……嘿嘿,沒當上官,官架子先搭起來。
眾舉人心不在焉地議論那公座,有說看起來不結實的,也有議論一會兒誰可以坐上去。
“我反正不想坐,看起來怪怪的。”有人言不由衷。
“我偏要坐!等這一刻等了十二年!”另一人仰頭,“一會兒你別和我擠!”
會館掌櫃一家很淡定,準備好點心果子看熱鬧……
每三年一科會試,高中的落榜的,考生百態比戲臺上還精彩。
“聽!是不是鑼鼓聲?”
耳尖的人一說,其他人蜂擁而出。
晏珣沒有動,抱著烏雲一邊擼貓一邊看人下棋。
晏鶴年也沒有動,拉著楊仲澤下棋……
小楊平時又菜又愛琢磨,這次一反常態,每一步落子飛快。
“晏叔祖,我真的不能再下!我要出去看榜!”楊仲澤急得跳腳。
晏鶴年老神在在:“急什麼?從後面往前報,我們肯定是最遲出的。”
“話不能這麼說……”
一陣響亮的鑼鼓聲打斷了楊仲澤的話。
外面已經議論紛紛:“停在哪裡?天啊!報錄人停在我們揚州會館!”
“捷報!南直隸揚州老爺,楊諱仲澤,高中壬戌科會試第三百名,金鑾殿上面聖。”報錄人高聲唱道。
“噗!最後一名。”
楊仲澤愣住,隨即撞翻棋盤衝出去,大喊:“是我!是我!不會有錯吧?”
眾所周知,會試排名不那麼重要,他現在是三百名,說不定殿試逆襲一甲呢?
也許皇帝認出他是失散多年異父異母親兄弟?
一切皆有可能。
其他人紛紛恭喜:“是楊老爺!恭喜你高中,可以殿試面聖!”
眼看楊仲澤歡喜傻了,一表三千里的表叔晏珣出來代他發喜錢、打發報錄人。
會館掌櫃站起來,拍乾淨手裡的糕點碎屑,指揮:“快!請楊老爺升座!長班出來磕頭!”
眾人抬著楊仲澤到臨時設的“公座”,請來的“長班”吆喝著“升堂”,然後齊齊參堂磕頭。
這頭不是白磕的,準進士老爺得給喜錢。
楊仲澤還是一副魂飛天外的樣子,晏珣繼續掏錢幫他賞“長班”。
“魂兮歸來!”晏珣重重拍打楊仲澤一下,“你家祖宗這一次很努力啊,今年清明加豬頭。”
“加,必須得加!”楊仲澤喜滋滋地說。
他要求不高啊!
哪怕是同進士,也可以高宗耀祖,勝過歸有光蹉跎半生。
他熱淚盈眶,勉強鎮定地對眾人說:“諸位兄臺,在下先中一刻,諸位必定比我名次高,稍後一起慶賀。”
會館裡其他考生應付著,恭喜的話言不由衷,緊張得笑容僵硬。
汪德淵跳得最高:“又有鑼鼓聲響?放鞭炮?我出去看看是哪家會館……”
他雖然沒參加考試,但他比誰都積極。
南直隸同鄉這麼多,只要有一個人中,四捨五入就是他中。
這麼一算,汪公子中進士機率最高~~
“陳文燧,江西臨川人……”
“穆文熙,大名府東明縣人……”
“李師孔,保定府高陽縣人……”
鑼鼓聲陣陣響起,車馬漸漸走遠,其他會館鞭炮連連,揚州會館一片安靜。
曾慶斌拉住晏鶴年:“晏叔,你陪我下一盤棋吧,我心裡七上八下的。”
“可以。但你不許像楊仲澤那樣,快輸就撞翻棋盤。”晏鶴年收拾棋子。
楊仲澤已經冷靜下來,尷尬地說:“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陪曾兄下?”
“不要你!”曾慶斌堅定拒絕。
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