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回來。以妨礙公務和故意傷人罪(受害者就是我爸)被判徒刑。服刑七年之後,他離開了國內,回了英國把他中斷多年的學業讀完了,但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他並未去做什麼藝術家或者藝術研究工作者,卻加入了一個NGO(非政府組織)的機構,盡去一些極端危險的地方工作。
我不太清楚他到底在做些什麼,只知道那個機構是和人道救援有關的。
他必須用柺杖,因為一條腿已經廢了。
那天吃過飯之後,楊蕾和我爸爸在書房談了一下午,爸爸並未將談話的細節告訴我,只是在之後的某次餐桌上,說楊蕾是在做西緒福斯所做的事情。
西緒福斯我知道,就是那個被判將大石推上山頂,等到即將達到目的地時,大石又從手中滑落的希臘神話人物。
“她做的一切努力,都不可能真正使她得到解脫。”爸爸說,“但她卻不得不這麼做下去,因為如果不做的話,她會更加承受不了。”
“承受不了什麼?”我問。
“家族的詛咒吧,我想。”爸爸停了停,“當然,這也是她自動自願揹負到身上去的,要想做一個簡單快活的女人、像這個城市裡其他人那樣格婚生子,當然可以,但是對蕾蕾而言,那麼做就等同於放棄家族身份,忘記她父親真正是誰,不再揹負他們的罪孽甚至不再做那個家的人了。目前,蕾蕾又做不到。瑄瑄,恐怕就連生死觀,她都已經和你們這些孩子不一樣了。“
我還在思索爸爸說的這一大堆話,媽媽卻在旁邊皺眉道:“你就不興勸勸她啊?人家來找你,可不是再往那大石頭上增加重量的。”
“沒人能勸阻她。”爸爸想了想。又說,“她也知道自己進入了死迴圈,但她停不下來。我所能做的,恐怕只是勸說她這個西緒福斯。儘量不再評判那塊大石頭,並且放棄,‘也許我這麼做,已經發生了的事情就會出現改變’這種幻總。”
難懂!
但是爸爸又說,早晚我也會背上那塊巨石,走上我自己的西緒福斯之路,到那時候我也就會懂了。
因為每個人,都是一個西緒福斯。
可我不知道當楊蕾這樣不停推動她的人生巨石時,她的父母,雷局長和簡阿姨,又會有何種感想。
但我知道他們決不會感覺輕鬆。他們的女兒在受苦時,他們也同樣在受苦,特別是,當他們非常清楚女兒是在為了什麼而自討苦吃時。
所以我常常由衷敬佩雷局長,他的人生,或許是比其他人都更加艱難痛苦的一種。
但是媽媽後來又說,楊蕾就算不肯回來,如果她能和小鵬在一起,那也不錯。他們兩個年齡相當,家庭狀況又那麼相似,關鍵是,他們都是古人的孩子,有相同的思維背景。
“就算倆人都不回來,哪怕互相做個伴,雷鈞和凌涓也都會好受一點。”
這是媽媽的想法,可我覺得那不太可能。
是的,楊蕾是隋焰帝的女兒。史雲鵬是黃巢的兒子,甚至他自身還曾有過“史朝義”的經歷,但這並不等於他們倆就能結合。
我深深懂得那種感覺,就好像我和辛驀然,甚至霍姍和李曉墨也是同理,我們這群人會湊在一起,是因為我們全都生來就註定擁有某些東西。
依然是那個“它”,姍姍說的那個,那是生下來就跟隨我們的東西。哪怕沒人與我們言明它,自呼吸中,我們都能感覺到它的存在。
我們將會在一種奇怪的底線上達成共識,甚至以此相依為命,就像同在非洲的小鵬和蕾蕾。
但那並不等於這樣的我們就能夠結合,甚至那種東西的存在,還會削弱我們產生親密關係的可能性,因為一旦產生了親密關係、過起普通人的日子,我們就不得不放棄它、轉而成為一個普普通通、毫無來歷的現代人了。
那是藏在我們的血液裡、埋進我們的骨骼裡的某種東西,至少目前為止,我沒有看見能成功剝離它的古人的孩子。
更糟糕的是,我曾親眼目睹了一個“試圖徹底剝離它但最終卻遭到慘敗”的例子,這個前車之鑑對剩下的孩子而言,影響太深遠了。
番外之慕容瑄 第九章
其實在這個世界上生活的古人的孩子,並不止我們這個,還有一個。但他生活在美國。
他的名字叫楊杲,哪怕只看看《隋唐演義》,你也刻這個名字。
是的,他是楊蕾同父異母的弟弟。雷局長……不,隋煬帝與蕭嬪的兒子。
梁所長在救回他父親那年,曾經向楊杲承諾過,不久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