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心知肚明,知道他們舉告的人、舉告的罪,其實一點都沒錯,只是蠢到沒有抓到一丁半點兒的證據來證明而已。
朱棣道:“你縱火栽贓,卻不敢真的大動干戈,只燒了一堆木料,一座偏殿屋簷,還算知道畏懼,念你為朕做事一向還算勤勉,這一遭只打你五十棍子,如果今後再有以權挾私之舉,可休怪朕手下無情了!”
紀綱嚥了口唾沫,無奈地叩首道:“是!臣,謝皇上寬赦之恩!”
紀綱深知朱棣那執拗的性子,這時再要申辯說不是他放的火,朱棣不但不信,還會心生憎厭,只好吃了這個啞巴虧,他一面磕頭,一面在心中大罵:“陳瑛,你個王八蛋!你放火燒了大報恩寺,卻要老子挨棍子,這事兒咱沒完!”
“好了,別磕頭啦,滾回去!養好了傷,乖乖做事贖罪!”
“是是是……”紀綱又跪爬著出去,叫兩個錦衣衛扶起來,一瘸一拐地出宮去了。
紀綱剛剛回到錦衣衛,叫人抬過一張竹榻來趴上去,紀悠南就“得得得”地蹦過來向他打小報告:“大人,陳瑛那老小子落井下石,叫都察院的御使紛紛上奏,告大人您挾私報復構陷國公呢。大人,那老小子這是想把您往死裡整啊!”
“我日他姥姥……哎喲!”
紀綱蹦了一半,又疼得跌回榻上,砸得那竹榻吱吱呀呀一陣慘叫,紀綱把一腔怨氣全撒在了陳瑛的身上:“派人,給我盯著陳瑛,一直盯著,只要讓老子抓著你的把柄,老子一定整得你死去活來,哼!”
紀綱走後,朱棣對狗兒有些感傷地道:“狗兒,你看到了吧,人人都有私心,縱然至親至信也不能免,這一次紀綱挾私於公事之內,雖然沒有告錯,可下一次呢?朕讓錦衣衛督察著百官,可是當錦衣衛有了私心的時候,誰來替朕監察錦衣衛?你說朕還能全心全意的相信誰呢?”
狗兒忙寬慰道:“陛下寬心,是個人就有七情六慾的,自然不免有些私心,太祖爺在地方設三司,分掌軍政司法大權,朝廷上兵事口兒設兵部、五軍都督府,政事上有六部,就算那司法權,除了刑部,還有大理寺和都察院相互監督呢,只要各個衙門口兒相互監督著,都能為皇上勤勉辦差不就行了嘛。奴才雖然識字不多,可也常聽人講,水至清則無魚,是這麼個理兒呢!”
朱棣眼睛倏地一亮:“各個衙門口兒相互監督著……”
他咀嚼著這句話,慢慢地點了點頭。
第二十部 花前月
第710章 今夜三人行
夜深了,陳瑛府上,小書房中,卻仍然亮著燈。
陳瑛、俞士吉、尹鍾嶽,據一席而坐,面前有茶,中間擺著幾樣時令鮮果。
陳瑛抿著茶,輕輕撫著鬍鬚,眉頭微微地鎖著,形成一道川字形的溝壑。他的手指上,戴著一枚翠綠的戒指,隨著手的動作,不時被燈光閃爍出一道湛綠的光芒。
俞士吉和尹鍾嶽坐在左右,同樣默默不語。
“不合情理、不合情理啊……”
陳瑛喃喃自語了一句。
尹鍾嶽年輕氣盛,不如俞士吉沉得住氣,忍不住說道:“這事兒著實的蹊蹺,楊旭一案疑點重重,證據,確實沒有,可要說他毫無嫌疑,以我辦案多年的經驗來看,卻也不然。
皇上一向睿智,心中就無疑心?太祖時候,只要事涉謀反,沾邊就算,就算查無實據,稍有可疑,也是寧殺錯,不放過!今上行事酷肖太祖,就算再寵信楊旭,謀反奪江山這樣的大事還能容他?可是皇上居然默許了審判結果……”
俞士吉瞟了他一眼道:“那倒不然,今上比不得太祖時候的威望權柄,終究要遜上一籌的。不教而誅的事,今上是不會做的,所以,既然查無實證,人是一定要放的,可這不代表皇上心中就沒有存疑。咱們再好好瞧瞧,如果皇上從此疏遠冷淡了夏潯,那就是他失去寵信的一個訊號,到時候儘可找些別的岔子不斷上奏,直到置他於死地!”
宦途兇險,正在於此,絲毫不遜於戰場。你若心灰意冷,解甲歸田,也得是政見不獲重用,而非朝中政敵無數,很多時候,你想退也退不了,你退了,人家還擔心你有朝一日東山再起呢,尤其是像夏潯這樣正當壯年的,不趁你病要你命才怪。
陳瑛搖了搖頭,說道:“我現在琢磨的,是皇上對紀綱的態度。皇上寵信紀綱,這一點毫無疑問,可若說到皇上的信任和倚重,楊旭並不遜色於紀綱,甚至尤有過之。咱且不論皇上心中有沒有疑心,就算是有,眼下這案子,卻分明是錦衣衛誣告楊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