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側奸佞。這奸佞就是方孝孺、黃子澄、齊泰。父皇得了天下,誰都可以不死,唯獨這三個人,絕不可能活著,不殺他們,靖難的大義名份就定不下來,就坐實了父皇篡位謀反的罪名。
所以,該死的只能死,就像今日之陳瑛。
陳瑛橘皮似的老臉倏地抽搐了幾下,緩緩躬下身去,低聲道:“那麼……老臣……告退!”
這聲音,如風捲起的落葉,帶著瑟瑟的秋意……
次日一早,通政司便接到陳瑛使人送來的一封奏疏:他病了,病得很重。
郎中說,他需要長時間的調養,陳瑛身居要職,擔心因此耽擱國事,故而請求告老還鄉。朱高熾看了陳瑛的奏疏,只是淡淡一笑,揮筆批下一行大字:“此為官吏任免事,呈皇上御覽裁決!”
朱高熾沒把陳瑛放在心上,他們原來所做種種準備,因為皇上突然下詔命令百官“議遷都”,也不得不暫時停止。太子妃從輔國公府回來,帶來了夏潯的意見,只有八個字:“按兵不動,隨機應變!”
看來對皇上的意圖,一向算無遺策的輔國公也有點摸不著頭腦了,朱高熾也只得擱下一起,打起精神處理遷都之議。這件事的影響實在太過深遠,牽涉過於重大,皇帝這個詔命一公佈,朝廷上就炸了窩。
遷都這種事,是關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同時與每一位大臣也密切攸關,一時間滿朝文武都投入到了辯論之中,僅僅一天之後,朝臣們的意見就陸續開始反饋上來。毫無異問,反對遷都的官員遠遠多於贊同者,贊同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愛民如子派說:朝廷定都金陵四十多年,國泰民安,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遷都?一旦遷都,就得下大力氣營建北京,修建北京皇宮,朝廷近年來屢行工程,不斷興兵,百姓已顯疲憊,再要遷都,這不是勞民傷財麼?
國計民生派說:北京的財賦供給與人口都成問題,目前朝廷雖有河運、海運,且正陸續在運河上疏浚一些年久淤塞的地段,但是如果朝廷北遷,北京陡然增加的大批的官僚、家眷,乃至駐軍,所需要的供給,現在的河運、海運要擴大數倍規模才成,至少目前,還不具備這個條件。
軍事地理派說:北京太靠近北狄了,距邊塞不足兩百里,外無藩籬之固,內無戰略縱深,一旦北狄入侵,破關而入,馬放燕山,北京城下旦夕可至,置天子與如此險地,實在是太危險了。
還有些人擔心都城北遷,到了趙王的地盤上,太子又要多一個競爭者,可這個理由不能明說,於是便隨意加入一個反對派,冠冕堂皇地陳辭一番。
另外還有許多人出於個人、家族、故鄉的利益,強烈反對遷都。因為江南文教發達,江南計程車大夫也是最多的,所以江南籍的官員佔了朝堂的絕大多數。京城遷走,無疑將觸到他們個人、家族和故鄉的利益,對此自然強烈反對。
不只是他們,包括當初追隨洪武皇帝打江山的功臣勳戚們,同樣大多出身江南,他們的家在這裡,他們的根在這裡,誰肯千里迢迢跑到北京去。再說,北京跟金陵一比,那繁華程度差了十萬八千里,有好地方不呆,誰願意到那窮山僻壤去定居。
民間的富紳、地主聽到這訊息也是強烈反對,當初朱元璋營建中都鳳陽,強行遷徙了十萬富戶去鳳陽,如果永樂皇帝遷都北京,少不得也要遷徙許多江南富戶到北京去,難保其中不會包括他們。
他們家裡要麼有人在朝為官,要麼與哪位朝中官員有深厚關係,這時八仙過海,各顯其能,紛紛動用他們的人脈關係,在朝廷上發出了最強烈的反對。
還有那風水先生派,引用諸葛孔明的話說:“鐘山龍盤,石頭虎踞,上映紫微之垣,此帝王之宅。”大談金陵風水如何的好,以此作為不應棄金陵而就北京的理由。
文淵閣大學士楊榮就是此中代表,不管他反對遷都的本意是什麼,他給皇上的奏疏卻是黑紙白字地寫著:“天下山川,形勢雄偉壯麗,格局寬闊,九星齊拱,萬鬥相映而成輝,可以為京都者,莫逾金陵。”
風水派這一反對,卻引起了風水派內部的反對意見,他們對風水、易理,都有很深厚的研究,而且不大關心政治。他們不在乎皇上遷不遷都,也不理會別人為什麼反對遷都,既然有人提到了風水,他們自然要發表發表自己的看法。
他們認為,“山管人丁水管財”。“山”代表背後,主宰健康和人丁興旺,自然也包括國運,宜雄健渾厚,最忌背空;“水”代表前方,主宰事業和財富,向水宜寬廣低平,最忌緊小。
從金陵風水來看,南京城坐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