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此時已近黃昏,城門洞中光線昏暗,城門洞裡兩人還未完全走出來時,面目輪廓還看不清楚,等兩人完全走出來,馬上的美人兒才微微地吁了口氣,冷冷地道:“陳都督、劉總兵!”
這兩個人她都認得,一個是薊州總兵劉真,寧王府的三護衛兵馬就是被他調走的,另一個是薊州、宣府都督陳亨,朝廷決意削藩時才調到西北成為此地軍事首腦的,原本寧王轄下的各路兵馬,就是被他接收的,兩個人都到過寧王府,她當然認得。
陳亨不到五十,身材雖顯得有些瘦削,可雙眉一擰,卻有種不怒自威的氣派,他冷冷地瞪著馬上的女騎士,聲音不疾不緩,卻是極為沉穩、莊重:“本督與劉總兵巡視邊防,來到大寧,本來見此處上下遵紀,軍法嚴明,不想破壞法紀的卻是王妃。
娘娘,大寧安危,不只關乎朝廷,同樣關乎寧王與娘娘吧?若娘娘干犯軍紀國法,那麼將置寧王殿下與何地呢?還請娘娘聽本督一言相勸,下馬接受檢查,否則,休怪本督將此事如實呈報朝廷,皇上若責怪下來,不會責罰娘娘,卻必然會責斥於殿下,所以……還請娘娘勿讓本督為難……”
“你……”
馬上的美人兒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紅,僵持許久,終於覺得未必硬闖過去,而且一旦把亂子鬧大,最終倒黴的還是寧王,眼下可不是洪武大帝在世的時候了,這些皇子們還不及外人受寵呢,只是咬一咬牙,含羞忍辱地撥轉了馬頭。
“沙寧!不要動!哪個烏龜王八蛋敢阻本王愛妃去路!”
遠遠傳來一聲咆哮,馬上的美人兒不由雙眼一亮,驚喜地道:“殿下!”
就見遠處一匹烏騅馬如箭一般飛馳而來,馬上一個年青人,穿著箭袖,手中提一杆兩頭銅箍的丈二長棍,後邊還跟著一批侍衛,奈何卻沒一人跑得如那匹烏騅馬一般快。
那叫沙寧的寧王妃鼻翅合翕動了幾下,兩行委曲的眼淚忍不住撲簌簌地滾落下來。就見那匹烏騅馬風一般捲到,從陳亨和劉真中間呼嘯而過,銅棍前指,砰地一聲撞在一面大盾上,那持盾計程車卒拿捏不住,哎呀一聲叫,一面大盾便飛了出去,隨即那騎士一兜馬頭,掄起大棍就砸,一時嗵嗵鏗鏗亂響,那些持盾計程車兵被他砸得雞飛狗跳,紛紛棄了大盾逃之夭夭。
馬上年青人這才橫棍於鞍,餘怒未息地瞪向還在城門洞外的幾個隨從侍衛:“混帳東西,你們護侍於王妃左右,卻讓王妃受此奇恥大辱,本王養你們這般廢物何用?”
這時,夏潯才看清他的模樣,見此人只有二十歲上下,髮束馬尾,系一條黑色的抹額,劍眉朗目,英氣勃勃,一身箭袖輕衣,腰束七寶玉帶,胯下烏騅馬,掌中一條烏黝黝的鐵棍,兩端各有一個一尺多長的銅箍,好像金箍棒似的,那份殺氣,那份威風!
馬車周圍的幾個寧王府護衛紛紛溜下馬來,跪倒在地,請罪道:“屬下無能,請殿下治罪!”
夏潯與塞哈智對視一眼,心道:“這就是寧王了!難怪連燕王說起他時,言語之間都隱隱露出推崇之意,洪武大帝二十六個兒子,若只論勇武霸氣,這寧王朱權和湘王朱柏,只怕還在燕王之上!”
“殿下真是好大的威風……”
薊州總兵劉真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話還沒說完,寧王朱權已霍地扭頭,雙目炯炯地瞪著他,喝道:“跪下!”
劉真一怔,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殿下說什麼?”
朱權把大棍往他鼻子尖上一指,喝道:“本王叫你跪下!”
劉真怒道:“本官忝為薊州總兵……”
朱權冷笑:“還不是我朱家的看門狗!”
一旁陳亨聽了大為不悅,沉聲道:“殿下……”
朱權截口道:“你也跪下!”
陳亨雙眉一挑,還未說話,朱權已厲聲喝道:“《皇明祖訓》,藩王宗親府第、服飾、車旗、儀仗禮制,只低天子一等,公卿大臣皆以臣禮事之。你敢不跪?本王一棍打爛你的狗頭,皇上也無法可說!”
陳亨臉色一變,見朱權咬著牙根,握緊鐵棒,嘴角噙著冷冷的笑意,目中卻滿是殺氣,不由得心中一凜,曉得這位王爺真的毛了,他敢不跪,只怕這位王爺真敢一棒打下來,無奈之下,只得一撩袍子,跪倒塵埃:“臣……陳亨,見過寧王殿下!”
朱權又冷冷看向總兵劉真,陳亨跪在地上,輕輕一扯劉真的袍裾,劉真無奈,只好硬著頭皮跑了下去。
朱權雙手握棍,仰天大笑,笑得陳亨和劉真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簡直是無地自容。朱權笑完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