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他是從哪裡找來,這樣急不可耐地種下。
念卿垂下目光,淡淡地笑,風吹鬢髮,癢酥酥拂過臉頰。
遠處群山錯落,一江碧水東流,天空透著難得的瓦藍,讓人有種安寧的錯覺,彷彿戰爭的陰雲再也不會降臨,甚至硝煙戰火也從來不曾籠罩。
自八月上旬,日本發起那一輪喪心病狂的持續轟炸,仍未能將重慶的抵抗意志擊潰,這兩個月來轟炸開始慢慢減少,似乎日本人也終於明白,無論傾瀉多少炸彈也征服不了這座城。
從廢墟里站起來的人,仍在原地重新修建起家園,開始新的生活。
只是在那場轟炸中被夷為平地的沈家花園,卻沒有再復建。~
如今,沈家花園的廢墟已被填平,由張孝華親自設計的一座紀念碑,卻將要破土動工,以茲紀念在那場轟炸中為保衛家園而犧牲的空軍將士。
隨著沈家花園一起被埋入廢墟的,還有轟炸之時,來不及搶出來的日記本和相片簿。
當日萬里迢迢從香港帶來,隨身不離,鎖在床頭抽屜裡,特地用不怕水貨的鐵盒子裝著。便是想著,哪怕遇上空襲,房子燒了,東西卻不至於毀壞,總還能找出來。
然而,當薛晉銘說那盒子被垮塌的廢墟掩埋,要待廢墟清理之後才能找到時,她卻說——
“埋了吧。”
她還在病床上,剛剛搶救過來,聲音低細而清晰,“別再找了,既然埋在了下面,就從此埋了吧,埋在誰也看不到的地方,只有我自己知道,只有我……”
他怔在床前,握了她的手,看著眼淚慢慢從她眼角流下,看她半闔著眼簾,靜靜微笑。
縱是笑著,那眼淚卻不住地淌下來,溼了鬢髮,溼了枕頭。
終究還是下了這決心,將過往深深掩埋,哪怕忍者撕心之痛,卻也是短痛勝長痛。
塵歸塵,土歸土,已經逝去的一切,就此封存,永不再開啟。
那日記本里的朝朝暮暮,相片簿上的一顰一笑,再也看不到和觸不到,藏在字裡行間的繾綣,早在四年前已隨那人而去,如今將這空殼片紙也長埋地下,權作思冢。
埋了相思,葬了記憶,連同她的前半生為殉。
而她的後半生,到底還是許了另一人——在死別將至的時候,親口許給了另一個等待她已二十年的男子——若得不死,便以漫漫後半生,與子偕老。
他握了她的手,緩緩引至唇邊,吻住她冰冷的指尖。
撲稜稜——
念卿自恍惚裡收回神思,看著庭院裡揮汗如雨的薛晉銘,不覺莞爾,揚聲笑道,“傻子,沒有你這樣種花的。”
薛晉銘停了手,轉身望向這裡,臉上掛著汗,卻笑得雙眉斜飛。
許久沒見他這樣笑過。
“你上來。”念卿朝他招手。
他放下花鏟,一手泥巴不洗,蹬蹬地跑上樓。
念卿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