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想來此時的南方卻已是霜融霧散,春水漣漣……一別數月,冬去春來,霖霖又該長高了吧。
思及女兒,念卿肅然臉龐不覺露出一絲淺笑。
原以為仲亨來了,便可平定亂局,逐走佟孝錫,助新內閣上臺。可時局遠比意料中複雜叵測,人心是最猜不透的謎。諸方勢力,各有謀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頭來身不由己,事端竟是越來越多。縱然他一如既往的珍她惜她,將她藏在羽翼底下,可那外間風雨聲聲催人,又豈是她能充耳不聞的。
晉銘的一紙電文發來,寥寥數言,更是她不能回絕的。
他從來沒有向她要求過任何事,除了這一次,為了那名喚夢蝶的女子,那是他在世上僅存的知己與親人。他鄭重懇求她的相助——不是向念卿亦不是向雲漪,而是向霍夫人。
她顯赫的身份權勢,彷佛第一次對他有了意義。
明知進退水火,千難萬阻,但她說過的——但凡是你想要,但凡我做得到。
緊捏在手中的電文,已看了又看。
重壓之下,連嘆息也乏力。
念卿一言不發,緩緩地,將那電文疊起放入手袋。
仲亨,我要怎麼告訴你,這又是一個壞訊息,糟糕透頂的壞訊息。
和佟岑勳意見相悖,僵持不下,已夠令他心煩;眼下軍中譁變,更是雪上加霜;可恨陳久善又從背後一刀捅下——這種時候若南方再出變故,縱是霍仲亨也三頭六臂也難以顧及全域性。
南方一直是他冀望之所在,也是憂慮之所在。
早在三年前,仲亨便說過,大總統的建國構想太過理想化,於政治一途缺乏機變手段,過於依賴軍閥……如今看來,南方軍政大權日漸旁落,他的憂慮已逐一應驗!
儘管如此,他仍在極力維護南方。
援救胡夢蝶看似小事,卻成了牽動各方要害的由頭。
當時眾目睽睽,要洗脫胡夢蝶謀殺的罪名已沒有可能,若否認胡夢蝶與南邊有關,無異於將那剛烈女子推上刑場,逼她為徐季麟那卑鄙小人抵命;若要暫時保住她性命,只能承認她的行動是受人指派。
佟孝錫擺明是在試探他父親與霍仲亨的態度。
日本人出爾反爾,利用佟孝錫削弱佟帥之後,已將他作為棄子,轉而支援更有價值的傅系勢力。佟孝錫孤守京津做困獸之鬥,眼見霍仲亨與佟岑勳為盟,更是走投無路——唯有突然掉頭反咬南方一口。
他這一咬,不得不說父子連心,到底還是兒子最瞭解父親。
佟岑勳最是護短,雖對這不孝子恨得咬牙切齒,卻未必真會要他性命。南方卻是與他勢不兩立,遲早要決一生死的對頭。縱然他不挑起戰端,南方也容不下他在北方獨大。
此時佟孝錫調轉槍口對準南方,佟岑勳又豈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若不是霍仲亨牽制其中,將佟岑勳死死壓住,這兩父子,一個反覆無常,一個護短好戰,想想便足以令人一額冷汗。
出得城外,越見景緻荒涼,光禿禿的筆直樹幹夾道掠過,一地雨雪泥濘。
車子駛過重重關卡,終於抵達南郊軍營。
遠遠已瞧見戒備森嚴的軍車載滿士兵,個個全副武裝,在營外嚴陣佈防,槍炮均已架設待命。
座車緩緩駛近,減速透過陣列森嚴的防線,從窗後清楚可見槍械黑沉沉的金屬光亮映著泥濘雪地,晦暗天色照見士兵緊繃的面容。
眼前景象不斷掠過,念卿目不轉睛看著,心中漸漸怦然,似有急鼓越敲越重。看這箭在弦上的情形,只怕此地隨時有兵變危險,若營中當真譁變,稍有異動,外面已做好武力鎮壓的準備,到時血流成河在所難免。
前方設了路障和鐵絲網,衛兵抬手將車子攔下。
夫人出入所乘都是督軍座車,向來通行無阻,司機探頭便要斥責那不識相的衛兵。卻見衛兵向車內立正敬禮,肅然道,“督軍有令,任何車輛不得出入。”
司機錯愕望向夫人,見她並不反駁,只緩緩推開車門,踩著一地泥濘下車。
她一身輕裘華衣,本是去赴總理夫人之約的打扮,站在此地卻是格外突兀。迎面寒風凜冽,天空中又有霰雪飛舞,轉瞬沾上她鬢髮。她攏了攏大衣,高跟鞋踩過溼滑路面,在泥濘中一步步走向前去。司機慌忙跟上,明知攔不得也勸不得,只好撐起傘隨她前行。
衛兵在前領路,引著夫人從專用通道直往閱兵場去,一路所過的營房前都有荷槍衛兵把守,留在營房裡都是並未參與鬧事計程車兵,或木然或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