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還是霍夫人哪一個死在傅家手裡,霍仲亨必不會善罷甘休。
這計策之毒辣,越想越令人悚然。
這般煞費苦心,無非想令傅霍兩家反目,方可坐收漁翁之利。
然而真正可怖的卻不是其人用心,而是此人竟能知道傅家秘密關押子謙的地點,也知道許錚要去接應的時間——若非在傅家埋有眼線,便是在唸卿身邊設下了耳目。
以子謙的警惕多疑,他既不敢信任念卿身邊的人,不敢告之實情,又怕因治療傷勢而滯留當地,引來新的危險,唯有儘快趕到霍仲亨身邊才算安全。因此一路隱瞞,不敢暴露自己傷勢。
然而血肉之軀終究不是鐵鑄的,直到傷勢感染惡化引起發熱,再也隱瞞不住。
十一記:易真假·履薄冰
霍夫人的專列突然停靠在晏城車站,事先全無通知,令當地措手不及。
一干軍政官員接到訊息,得知霍夫人隨行友人患了急病,已直接送往城中醫院。
晏城是個不大不小的地方,進出京津一帶多經過此地,多有行商輾轉聚集,卻鮮少有政要往來。這一帶向來被幾股小軍閥交錯割據,彼此勢力微薄,只圖個利益均分,少有是非紛爭,勉強算是太平地盤。霍夫人的到來卻打破這平靜,如淺水池塘突然躍入一尾大鯢,誰也摸不透她的來意和去向——尤其在這當下,北平傳來倒閣的訊息,佟帥連夜帶兵北上,逼迫傅總理發表辭職宣告,辭去內閣總理職務。
而傳聞即將與傅家聯姻的霍氏,卻按兵不動,坐視傅家下臺。
若霍帥當真無意涉足北平亂局,又如何解釋霍夫人的突然現身。
一時間人心惶惶,當地官員各揣心思,各藏玄機,都在第一時間趕到醫院殷勤探望。
令眾人失望的是,霍夫人已經離開醫院,被侍從護送著匆匆返回專列。旁人至多遠遠見著一個側影,貂裘華服,婀娜生姿,確是傳聞中的美人。
侍從官在站臺擋駕,稱夫人路途疲憊,需要休息,恕不見外客。
一干官員面面相覷,就這樣被拒之門外。
差人從醫院打聽,得知入院的有兩人,一位是陪伴霍夫人的女伴,另一位是個侍從。那女子並無大恙,只說喉嚨疼,看來十分嬌氣;侍從卻受了不輕的外傷。
兩個都是無關緊要的人,霍夫人卻待他們十分周到,不但親自送二人到醫院,還留下侍從照顧。到底是大督軍夫人的派頭,連侍從也強橫之極,對探訪者一概回絕,不許人打擾。
入夜漸漸下起雪來,城中寂靜無聲,偶爾有一兩聲犬吠起伏。
霰雪如米粒般迴旋在風中,撲打上窗紙,簌簌有聲。
北方小城裡家家戶戶慣於早睡,不到夜半時分,街巷裡燈火便次第熄了。
住在巷尾的一戶人家剛剛歇下,卻被一陣窸窣腳步聲驚醒。
當家的聽得蹊蹺,披衣到窗下,撐開一道細縫窺望。
昏昏夜色裡,一行人影正迅速穿過巷子,沿著城牆根而去,無聲沒入一扇門後。
那正是醫院後院的小門。
三層高醫院,有房間依然亮著燈,橘色燈光在寒夜裡分外醒目。
門廊前一盞風燈被吹得忽明忽暗。
走廊外侍立著全副武裝的衛兵,佩槍在身,面無表情。
一名值夜的護士走近盡頭那間病房,按例想要進去查房。
門口衛兵卻攔住她,眼神像刀子落在她臉上,令她不敢踏進一步。
匆匆腳步聲從走廊彼端傳來,幾名戎裝軍官大步而入,風氅緊裹,肩上頭上帶進來外邊的落雪。護士瑟縮退到一邊,眼見為首的軍官昂然在病房門前立定,“報告!”
“進來。”裡頭女子語聲冷淡而柔美。
護士覷著推門的機會,朝內張望了一眼,隱隱瞧見個婀娜身影,風儀入目難忘。
只這麼匆匆一眼,房門又被掩上。
窗簾密密遮掩,外面風聲呼嘯,天色已是漆黑。
許錚壓低聲音,“夫人,都準備好了!”
念卿一言不發站在窗邊,從簾子間隙看了看外邊,“雪越下越大了。”
她轉過身,已換上平常人家的藍花布襖,頭髮向後綰起,“子謙還發著熱,這種天氣能否捱得住全看他自己了。”許錚臉色也沉重,“我看那刀傷,是專用來刺殺的軍制匕首,公子受了這樣的傷仍能堅持到現在,著實令人佩服。”
念卿欲言又止,肩頭因心緒起伏而有些發顫。
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