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親面前,向他父親道喜,又向念卿道喜。
他說,姨娘大喜,子謙向姨娘道賀。
回應他的是霍仲亨揚手一記耳光。
隨後的婚禮,他拒不出席,並對守候在外的報紙記者說,霍家不承認這門婚事。
新婚次日清晨,他帶著他生母的遺像來到新房外,將遺像供奉在大廳,等待姨娘在正室夫人靈前敬茶。僕傭被他的舉動嚇得不敢通報,大喜的婚房外面擺了偌大一幅遺像,這已非晦氣所能形容。
霍仲亨聞訊從臥房出來,盛怒之下,連睡袍也未及換,迎面一見子謙頓時臉色鐵青,二話不說,只叫人拿他的馬鞭來。
念卿知道糟糕,忙叫子謙快走,然而霍仲亨已令侍從將大門關了。
那牛筋浸桐油絞成的鞭子執在霍仲亨的手中,縱是烈馬也難以抵受,但凡捱過督軍手上馬鞭計程車兵,提起來莫不膽寒。
第一鞭抽下去,子謙蹌踉跪倒,鞭梢帶起血珠子颯然濺上念卿臉頰。任憑她如何哀求,暴怒的霍仲亨根本不理會任何人,手中馬鞭一下狠似一下……子謙咬牙生扛,被抽得蜷縮在地,也不開口求饒。
最終一聲摔碎瓷具的脆響,中止了要命的鞭撻,也中止了仲亨的暴怒和子謙的痛苦。
念卿站在元配霍夫人的遺像前,將骨瓷茶壺重重砸向地面,任茶水橫流碎瓷亂濺……她卻穩穩端一隻斟滿的茶杯在手裡,轉身,朝遺像跪下。
舉盞齊眉,低頭叩拜。
這一跪,成全了元配夫人的遺願,亦從此自認了妾室的身份。
一路艱難走過來,她所求的不是名分,只是一個平等相待的地位,一份正大光明的情義。
她也不想應踐那句“薄命憐卿甘做妾”的讖語,然而終究還是跪了,認了——無論外界將誰稱作霍夫人,在那位逝者靈前,在她丈夫和兒子的面前,沈念卿認下了妾室的名分。
“夫人!”
子謙的聲音將她從陳年舊事拉回當下。
昏黃燈光照著子謙蒼白的臉,緊抿的唇,飛揚的眉,依稀還和當日一樣。
但有些東西終於改變,終於和往日不同。
“夫人,你聽我這一次,千萬不要耽擱。”子謙焦急道,“你知道麼,真正的危險不是姓傅的想扣留我們,那是——”他頓住語聲,將捂在手底下的傷口亮給她看,“刺殺我的,另有其人!”
念卿目光一凜,勃然變了臉色,“這不是追兵所傷?那又是誰傷你?”
子謙搖頭,“我不知道刺客是誰主使,只知除了傅家,必定還有人想對你我暗下殺手。”
霍子謙參與學生運動被逮捕一事,是傅家用以要挾霍仲亨的把柄,也是傅霍兩家都極力掩蓋的秘密。除了彼此,按理再不會有第三方知道霍子謙在傅家手裡。
當日在唸卿百般周旋之下,傅家勉強同意將子謙交給她帶走。
啟程之日,許錚奉命往秘密接應處接人,傅家將子謙關押在一處隱蔽的公館,有衛兵嚴密看守,既防範霍家救人,又保護子謙的安全。然而就在約定交接的時間,許錚途中遇到意外阻截,子謙卻在公館遇刺。
一名刺客扮作傅公館的僕人,將刀藏在茶盤夾層,躲過衛兵搜身,進入到守衛嚴密的霍子謙房裡。萬幸子謙警惕,躲過了致命一擊,肋下卻被刺傷。衛兵聽到呼救衝入房裡擊斃刺客,埋伏在公館外的槍手趁亂衝入大門,與守衛發生激戰。
子謙不明就裡,不知是誰想對自己下殺手,趁醫生為他倉促包紮之際,擊暈了醫生,翻窗逃出公館。而許錚恰在此時趕到,見傅家衛兵追截霍子謙,雙方一照面即交火。
最終子謙被許錚救下,其餘侍從捨命斷後,死傷代價慘重。
許錚機智果斷,一面派人趕回車站向念卿傳訊,一面製造出車毀人亡的假象,令車子墜入河中,暗地另搶了車子,改抄近道追上專列,與念卿會合。
傅家得知子謙遇刺而亡的訊息,無法向霍家交代,索性派親信追到車站阻截。當時情勢未明,傅家不敢在車站公然扣留霍夫人專列,便謊稱霍公子臨時病重,欲將念卿騙回城中。
早已有備的念卿順水推舟,稱子謙既然病重,也不宜立刻啟程,不如留在北平安心養病,既有未來岳家照料也足可放心。傅家親信無可奈何,只得眼睜睜看她登車離去。
這原是一個早早設下的陷阱,一石二鳥,連環殺機。
不早不遲挑在這個時間動手,恰好令霍家與傅家狹路相逢,自起紛爭。
無論是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