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三個混成旅南下,先頭一個營已經奔咱們來了!”
耳朵裡濛濛的似被人塞住了棉花團,聽什麼都不真切……彷佛提到了仲亨,不對,一定不是仲亨,必是她聽錯了。
念卿緩緩轉過臉,望了近在咫尺的子謙,卻似乎看不清他的臉。
眼前驚人相似的眉眼,恍惚是仲亨的樣子,忽遠忽近浮動。
遇刺。
念卿一顫,耳邊聽著各種聲音重又清晰起來,清晰得可怕,一字字都似針刺進身子,在心口濺開血花,銳痛衝出唇間——
嘴卻被掩住,被那瘦削顫抖的手緊緊掩住。
子謙發狠地收緊胳膊,將念卿圈在臂彎不能動彈,冰冷手掌掩住她的嘴。
一簾之隔就是那軍官與四蓮,裡頭稍有異動便會被發現。
逼仄的馬車,隨車輪顛簸起伏。
那軍官岔開話頭不再提起打仗的事,一路只顧言語戲耍四蓮,頗有垂涎之意。四蓮默不作聲趕車,將那軍官送到南街路口,離夏家已不遠,斜前方即是教會醫院所在。卻聽四蓮“哎”的一聲,“出了什麼亂子,怎麼醫院被封了?”
“昨夜裡有要緊的犯人從醫院跑了。”
“難怪不讓出城,這要等到幾時才開門呀?”
“真要打起仗來可不好說,要依我看,這仗八成也打不起來。”
“真的麼?”
“你想啊,霍帥這一受傷,萬一有個好歹,多少人盯著他地盤呢,誰還有心思搶咱們這破地方,你說是這理不是?”
“您都說不打仗,那準沒錯,可要謝天謝地了!”
被四蓮這一捧,那軍官得意洋洋,跳下馬車還不忘趁勢在四蓮腰間捏上一把,“回去吧,等得空了找你聽戲去。”待他轉身走遠,四蓮牽強笑容消弭無蹤,側身望一眼車簾,默默掉轉馬車往夏家方向而去。
總算一路無事,馬車徑直進了夏家後院,混在路人裡隨行保護的侍從都鬆了一口氣。夏家鋪子今日閉門,掛起了歇業的牌子。車簾掀起,念卿當先邁下馬車,卻不料一步踩虛,踉蹌跌跪在雪地上。
“夫人!”
子謙與側旁侍從都搶前來扶。
她卻攀了車轅,自己站起來,膝蓋微顫也不讓任何人攙挽。
地上積雪盈寸,四下俱是白茫茫的,碎雪沾在她身上,容顏映了雪光,望之不忍,只恐人如薄雪,觸之則化。
十四記:蚌鷸爭·父子隙
夜裡派出探查訊息的一人也在夏家,與留守侍從會合,正擔慮著夫人出城是否安全。
不多時卻見馬車折返,夫人與公子默然下車,隨行侍從個個臉色凝重。
那三名侍從也不知發生了何事,只見夫人擋開旁人的攙扶,獨自走向屋裡。
公子立在雪地裡,低了頭,修長身影孑然而立。
打探到訊息的侍從惴惴上前,朝念卿報告,剛得到的訊息,正是佟孝錫佔了北平,以武力遣散議會,逮捕若干官員,率部進駐總理府;更有傳言稱霍督軍遇刺,背後亦是日本人與佟孝錫的操縱。
聽見佟孝錫這三個字,子謙愕然抬眉,念卿亦頓住腳步,本已慘淡的臉色更罩嚴霜。
“竟然是他!”
萬萬想不到,將佟大帥趕出的北平的人,竟是他親生兒子佟孝錫。
佟帥膝下長子與次子早夭,三公子佟孝錫卻年少有為,自東瀛留學歸來,跟隨佟帥戎馬征戰,屢建功勳。早有傳言稱,日本人為佟帥提供的軍事援助,便是三公子從中牽線。這位少帥在佟系聲望日隆,外受日本人讚賞,內受少壯將領擁戴,一度傳出他將接掌佟帥半壁江山的風聲。直至近年佟岑勳與日本人漸生嫌隙,少壯親日的佟孝錫也接連遭到彈壓。
外間早有佟氏父子不和的傳言,一時謠傳四起,甚而有說佟帥新納的姨太太生下幼子,奪去佟帥歡心……豪門裡真真假假,總有是非不斷。可誰想到,一夜間父子反目,佟三公子竟當真動手奪權。
一夜之間,北平兵變,佟孝錫逼得其父佟岑勳倉促兵敗南下。
此時的佟岑勳被人釜底抽薪,失去立足之地,只有從旁人手裡搶奪地盤,才能東山再起。然而佟孝錫是早有準備,連晏城這彈丸之地也被他收編麾下,佟岑勳若不想父子相殘,一路朝南敗走,遲早要與霍仲亨正面交鋒。
這兩人若是惡鬥起來,半個中國都將不得安寧。
可這兩人若是聯手,便是日本人和佟孝錫無論如何也不願看到的。
這步步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