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少年從車上下來,徑直走到守衛森嚴的崗哨跟前。警衛毫不客氣將他擋住,他揚眉一笑,眼裡似灑進金色光芒,英俊眉目因這一笑而帶上男子少有的細緻鮮朗。少年開了口,語聲卻傲慢,“我是霍子謙。”
海上,輪船迎風破浪,駛向溫暖的南方。船頭欄杆後,修頎身形的男子悠然遠眺,側顏被夕陽鍍上淡淡光暈。甲板上散步的仕女不時駐足回首,假意張望他身後海鷗。在他身後,淼淼海天相接的地方,有一行海鳥結隊歸來,正投向斑斕雲霞深處……
衣香鬢影系列之 千秋素光同
【卷一】流水今日 明月前身
第一記:白茶花·鴿血石
“祁七小姐,你是說祁蕙殊?”
“還能有誰,方才進門時,我當真瞧見是她。”
坐在他側旁的男子斜叼一支雪茄,搖頭笑道,“怕是你看岔眼,這話要讓世則兄聽去可了不得……”話音未落,只聽身後樓梯傳來輕快腳步聲,果真說曹操,曹操到。
“你們兩個不仗義的,倒藏在這裡逍遙。” 顏世則轉下樓梯,滿面春風,徑自往長沙發一端坐下。深青絲絨沙發被水晶吊燈照得碧惻惻的,袁家兩個紈絝子各倚一端,一個長辮斜垂的印度少女身披鵝黃紗麗,屈身在袁五公子跟前,捻了細長洋火替他點菸。
見顏世則滿臉笑容,所幸沒有聽見剛才那番話,袁五公子暗自鬆口氣,對胞弟使個眼色,叫他莫再亂嚼舌頭。
顏祁兩家聯姻是遲早的事,祁七小姐與顏世則自幼相識,外間早將她視作顏家少奶。以祁家那樣的書香門第,若說祁七小姐出現在這風月銷金之地,那真是大大的尷尬。
顏世則玩得興致正濃,往沙發仰身一坐,撫掌興嘆,“好個雲頂皇宮,極樂銷金窟當真名不虛傳,如此豪奢手筆,說出去誰信!”
這名為“雲頂皇宮”的神秘賭場開張不到半月,已轟動全城,令達官顯貴趨之若鶩。
若單是華奢,也算不得出奇。
此間卻是妙處有三。
其一,只接熟客,若無人引薦,縱有金山銀山捧著,也不得其門而入;
其二,進門處有專設的暗室,為每人備有一枚西洋麵具。入內之後,人人皆戴著面具行事,誰也不識彼此真面目。縱是名士淑媛,也儘可縱情狎玩;
其三,這賭場管事是個女子,人稱貝夫人,傳聞是位印度王公的情婦,所僱僮僕使女俱是一色的印度人。天竺女子豔色聞名,入夜明燈高照,檀香縹緲,令賓客尋芳忘返。
“單看貝夫人這手筆,怕也是富可敵國了!”
“外間不是有印度王公情婦之說嗎。”
“那是訛傳罷了,我倒聞聽這貝夫人只是個幌子,幕後另有其人。”
“說起貝夫人,我倒遇著一樁奇事。”顏世則一敲額頭,想起前日在自家珠寶行的蹊蹺事來——顏家珠寶行裡頗多奇珍,早年顏家老爺子在北平開設典當行,從破落旗人手裡蒐羅了許多好物什,其中不乏紫禁城裡出來的東西,有一枚鴿血紅寶石更成了顏家珠寶行的鎮店之寶。
前日裡,有客登門,自稱主家姓貝,指名要這樣一顆紅寶石,開出的價碼令人無法回絕。
奇就奇在,顏家收得那枚紅寶石並未對外張揚,不知那人是從何知曉。
袁家兄弟聞聽這話連連稱奇,頓生好事之心,“貝這姓氏也算少見,照這手筆看來,十有八九便是這位貝夫人了!看來你與她頗有緣分,指不定另有淵源。”
顏世則搖頭笑,家中親眷都已問了個遍,誰也不認得貝氏。
“不如遞張名帖進去,貝夫人或許肯賞面。”袁五傾身靠近他道,“倘若真是你家舊識,豈非得遇貴人。世則兄且想想,貝夫人身後是怎樣的靠山,她若肯提攜一二,你在令尊跟前豈不揚眉吐氣?”
顏世則心中不大樂意,然而袁五的話不無道理。他脾氣甚好,耳根子向來軟,經不住袁家兄弟如簧之舌,到底被勸動了心思,頂著頭皮叫使女送了名帖上去。
卻不到一刻鐘時間,使女便來回覆。
“請顏少爺隨我到小閣樓去。”印度使女說一口婉轉漢話,蜜色肌膚光潤,妙目流盼,朝顏世則嫵媚而笑。
賭場共有三層,越往上越是豪奢,最頂上的小閣樓卻是貝夫人接待貴賓之地,向來不許旁人踏足,只有身份極特殊的人方可入內。
顏世則隨使女走上樓梯,心中有些發虛,未想到貝夫人真會見他,且是這般禮遇。
尋常賭場多與黑幫相涉,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