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南安普頓的職位是青訓主管副兼u21主教練,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王法反問。
林晚星搖了搖頭。
「這意味著我在這行裡,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王法坐在她對面,緩緩開口,那是林晚星從未想過的人生。
「英國足球俱樂部歷史悠久,相對封閉,並不很在意你說的教練證,他們在乎的是『自己人』。我14歲進米爾凱恩斯青年隊,不久就發現,我的興趣並不在成為球員上。於是,我開始在南安普頓做勤雜工。每天清潔草坪、打掃更衣室,這些都是沒有報酬的工作。後來,隊裡一位青訓教練的孩子正在學習中文,我找機會成為教練孩子的中文老師。與他混熟了之後,我被推薦,得到一個最低階的青年隊助理教練的位置,一直到我擔任u17梯隊主教練,我的隊伍拿到了英格蘭青年足總杯的冠軍。最後,我才能得到南安普頓的青訓副主管的職位。我今年29歲,從14歲開始,我人生超過一半以上的時間,全部花在了這件事上。」
王法自始至終都保持著平緩的語調,無論是做勤雜工抑或奪冠的經歷,在他的回憶裡都沒有任何區別。
林晚星想,那麼多深入的心理治療和談話,他必定無數次回憶和敘述過這段經歷,確定無甚留戀,語氣才會如此平靜。
「但你覺得自己走錯了,那些時間和努力都是白費?」林晚星無法理解,「問題出在哪裡,新聞裡的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天發生的事,就是你所看到的一切。」王法說。
「球場衝突,有球員意外死亡?」
「是。」
「你很自責?」
「不,我很害怕。」王法說。
第64章 晚風
「那天球員倒下, 可我們誰都沒有在意,都被仇恨矇蔽雙眼。直到他臉色發紫,失去生機, 才被注意到。」
晚風拂過王法臉龐, 如一則無聲的長鏡頭,直至最後,才會有刺破耳膜的鳴響。
「那個時刻,我突然在想,我在做什麼?不是這件事裡我在做什麼,而是我一直以來, 究竟在做什麼?」王法說。
畫面裡,球場的綠色恣意生長,失去時間刻度, 如大片泥濘的沼澤。
「你不明白的是, 自己到底為什麼站在球場上。」林晚星說。
「會有這樣的時候吧。」王法輕輕轉動早已空空如也的啤酒罐, 「有可能是死亡本身確實震懾到我,但我不覺得有什麼丟人的。」
「那你最早的時候, 為什麼想當教練呢?」林晚星給自己新開了罐酒,喝了一口,「你14歲的時候還是球員,什麼改變了你的志向?」
「14歲?」王法有力的手臂搭在餐桌上, 陷入漫長的回憶,「那時候我在米爾頓凱恩斯青年隊u15梯隊踢球,米爾頓凱恩斯剛剛改成現在這個名字,以前他們叫溫布林登, 是英格蘭一度大名鼎鼎的『狂幫』。狂幫講究力量, 講究跑動, 講究衝撞,所以他們青年隊的教練,也更喜歡選拔那些身體強壯的孩子。」
王法說起這些的時候,並沒有任何遺憾之情,他說,「我身體素質不錯,但和那些天賦異稟的歐洲人比,還有差距,所以比賽的時候經常在替補席上。」
林晚星看著對面的黑髮青年,想像了下當時縮小版的他。
那應該是個黑髮少年,面板是健康的小麥色,五官沒現在這麼立體,瞳仁顏色也淺,所以很柔和安靜,有點人畜無害。
這樣的少年坐在板凳上,而在他前方球場上,是雙方拼得你死我活的敵我球員們,他會是什麼心情呢?
「有不甘心嗎,想上去自己踢?」林晚星問。
王法搖搖頭:「沒什麼不甘心的,雖然沒人不想在球場上證明自己,但我卻覺得,看別人踢球也很有趣。那是一個參與其中,又遊離其外的視角,能讓我很好地觀察我的球隊。我當時有個朋友,叫邁爾斯,他很壯,不知道吃什麼長大的。他速度快,塊頭大,教練們都很看好他,覺得他將來會成為魯尼那樣的頂級前鋒,可是我卻覺得那不對。」王法很確定地說。
林晚星繼續聽下去。
「邁爾斯他技術太粗糙,基本功差,當前鋒的話,很難在激烈逼搶中取得進球。有一次比賽,教練派他上場,讓他打前鋒,我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突然說了一句『我覺得邁爾斯應該打後腰』,當時大家都轉頭看著我……」王法說。
「教練罵你了?」林晚星問。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