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垂花門下,含漾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問天一道:“你今兒個怎麼在老祖宗跟前聽差?”
“回主子的話,奴婢的姑姑身子不爽,著奴婢代為侍侯。”
含漾不由得停下腳步,回首問道:“圖嬤嬤不舒服麼?”
天一恭恭敬敬地回道:“只是尋常的病狀,估摸這幾日便好了。”
“如此便好。”
進了凌雁房裡,自然有小宮女端茶上來,凌雁喜孜孜地捧出棋盤來,道:“正巧你來了,快陪我下個幾盤,我最近棋力大進,天一已經完全不是我的對手。”
含漾笑笑,在她對面坐下,朝天一和梧桐道:“你們不用在這裡侍侯了,都下去罷。凌雁格格的棋品太差,小心她輸了後拿你們出氣。”
兩個宮女忍不住笑笑,福了福便下去了。
凌雁欲待發作,卻也沒什麼好說,只能狠狠地瞪她一眼,心裡暗道,走著瞧,看看最後輸的是誰!
兩個人卯足了勁,默默無語地只顧落子,棋到中盤,凌雁終於忍不住了。
“你為什麼不開心?”凌雁側著頭觀察良久後,終於拋下這個問題。
含漾捻起一枚棋子,似是全神貫注在棋局上。“有嗎?”
“你都不笑。”
“那是因為我不是弱智兒童,沒必要整天傻笑。”
凌雁白她一眼:“喂,你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我最近在想,我們這樣小心翼翼,為了保住這條小命弄得狼狽不堪,到底值不值得?殺頭不過碗大的疤,有時間想怎麼活命,不如好好思考能做些什麼有意義的事情。”
凌雁沉默,不去接她的話。
“比如,我們可以研究一下炸藥,訓練海師,先把日本攻下再說,實現真正的‘大東亞共榮圈’,然後進一步拓展實力,稱霸全球。多好?”
凌雁不得不潑她冷水:“你試試看同天一說這些話。”
含漾馬上閉嘴。她可以想象天一會怎麼反駁她:歷史是不可以改變的,做什麼都沒有用。難道叫康熙派人去研究炸藥、造顆原子彈?或者同歐洲達成貿易雙邊關係?等待你的將不是中國的富強,而是劊子手的屠刀。
好吧,含漾承認天一是對的,這條路走不通。
“你有什麼打算?”凌雁又問。
含漾有些詫異,“什麼什麼打算?”
“就是……終身大事呀,康熙現在的反應很奇怪,根據項啟源的看法,他要麼就把你留下,當一個可有可無的庶妃;要麼把你指給十阿哥,這次就當警告你不要自作聰明。”
含漾終於放棄面前雜亂無章的棋局,苦笑:“兩條路都很悲涼啊,不是麼?先苦後甜,或是先甜後苦……反正,都是我自找的,我既然膽敢挑戰千古一帝的威嚴,自然就得有勇氣承受他憤怒的後果。”
“你是不是……”凌雁小心翼翼地問,“還為那件事不開心?”
“什麼事?”
“你是被抱來的事。”
含漾面無表情,停頓了幾秒鐘後,搖搖頭。
凌雁嘆口氣,自從來到古代,她就忍不住特別喜歡嘆氣。“你想不想去找你的親生父親?”
“找什麼,都已經屍骨無存了。”
凌雁嚇一跳:“他死了?你已經查過了?”
“這種事情不需要查。從他們選中我開始,就一定不會讓他活下去。說不定還挫骨揚灰,一點痕跡都不留。”
凌雁聽了手腳發冷。
含漾拍拍她的頭:“別怕,古代人就是這樣的,沒有進化好,所以特別野蠻。”
凌雁打個冷戰,過好一會兒才說得出話來:“你不傷心?”
“為什麼要傷心?”含漾有些奇怪,“我又不認識他。”
“可他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
含漾沉下臉,神情一下子冷峻如冰:“他不是。或者說,他的確是鈕鈷祿?含漾的親生父親,但請記住,我不是鈕鈷祿?含漾,並且永遠不會是。”
從今天開始,她拒絕對古人投入感情。
夜涼如水。
含漾躺在床上,大睜著雙眼,一點睡意也無。
她在思索白日凌雁的問題。
為什麼不開心?
穿回清朝,變成女人,她有過一陣的驚慌,隨即很快讓自己冷靜下來。她有智慧,相信自己能夠活下去。
她並不是在孤軍奮戰,他們四個人是一個團隊,有相同的目標,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