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烈笑了笑,輕輕搖搖頭,行了禮轉身與錢管家一起走了。我這才上前去放下參茶,小聲道:“老爺,姨太太命我送來的,老爺趁熱喝了吧。”
聞太師彷彿沒有聽見我的話,神情蕭索地坐在石凳上,在那一霎時,我想起了我另一世的父親。這幾個月來我一直盡力不去想他們,不去想我失去的那個世界,想我那雖然有些脫線卻真是拼了命在愛我的雙親。這種如潮水般湧來的感情會摧毀掉我所有的勇氣與信心,令我在這陌生的時空裡倍感痛苦。
這時我看著聞太師,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一家之主,那個權傾天下的國丈太師,他只是一個寂寞的老人,希望與忙碌的愛子多待上那麼一小會兒的老人,令我不由自己地想起那一世我臨死時緊抱著我的爹地。他的視線仍停留在棋盤上,聞烈提起一顆白子還未及落下便匆匆離去,我想聞太師多半是在猜測兒子這粒白子會落在什麼地方,這種思索的神態是那麼象我遠隔了千年的爹地,以至於我突然忘記了周圍的環境和我自己的身份,居然伸手提了一粒白子放在某個空格上。我確認聞烈會走這一步,他的目光曾在那上面停留過。
聞太師有些吃驚地抬頭看看我,我也在一瞬間從衝動中恢復過來,恐慌地意識到自己的放肆,腦子立刻開始琢磨如何應對。
“你會下棋?”聞太師溫和地問我。
我點點頭。
“真是奇怪,蘊華不會。”聞太師有些狐疑地看著我。
蘊華是小姐的名,我理解他的困惑,小姐不會下棋,一個陪嫁的僕人倒會,怎能不讓人奇怪。
“來,你下完這一盤。”
我慌忙搖頭。已經錯了一步,可不能一錯再錯。
“沒有關係,叫你下你就下。”聞太師捋捋鬍鬚,很有權威地揮一揮手。
沒辦法,人家是主子,我只得半站半坐地在他對面與他對弈。
最後我輸了半子(誰敢贏他啊?)聞太師沒有多說,沉思著看了我一會,終於將我放走了。
回屋的途中,為走近路,我繞過閣樓,從曹姨娘屋後的小徑穿過。無意中一瞥,突然看見一個矮小的男人的身影,面貌模糊,右耳出奇的大,正與曹姨娘一同俯在窗邊,嘰嘰咕咕不知在說什麼。
“……在……東巷……那眉眼……看了好幾回……手鐲……”
這些片言碎語飄進我耳朵裡,聽來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加之心緒不寧,壓根不想理會。
吃晚飯時聽上房的丫頭小荷說今個兒曹姨娘的本家堂兄來過,因為妹子是妾,他就算不上是正經的舅爺,沒有主子出面接待他,略坐了一陣就走了,只有幾個僕人私下嘲笑了一下他古怪的相貌而已。
聞烈果然不愧是一家之主,當晚就知道府裡出了我這麼個令人費解的人物,立馬命人來提審。
等我規規矩矩地站好了,他反而不急著問了,只是用審視的目光從頭到腳地研究我,還時不時緊盯幾下我的眼睛,試圖給我造成沉重的心理壓力。
但本少爺又豈是省油的燈?想當年……不,想千年以後的我,在叛逆期曾一時興起加入飛車黨,有一次失手讓警察給逮住了,在黑沉沉的小房間裡被一百瓦的強射燈照著,三個警官輪番上陣訊問我老大是誰,足足問了一夜,最後崩潰的那個人還不是我呢。憑我優秀的心理學成績,還怕一個古人拙劣的審問技巧嗎?
“你識不識字?”他突然問。
“嘎?”這小子的第一個問題居然與下棋無關,倒讓我有點猝不及防。不過聰明人從不在看不到利益的時侯說謊,所以我老實地說:“識得幾個字。”
“明天開始,你跟我一起出門。”他把書向桌上一丟,“好了,退下罷。”
“嘎?”這句話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做足的準備功夫付諸流水,看來古人也不象我想象的那樣好對付哩。
於是我榮升為二少爺的跟班。據說這可是一個極有發展前途的位置,我的幾個前任都已被培養成了管事,現在個個有房有車(呃,當然是馬車),票子、娘子、兒子一樣不缺,也算是白領階層呢。
當跟班的第一天,二少爺上午去巡視由相府投資開設的綢緞莊和珠寶行,中午陪戶部的錢尚書吃飯,下午代父接見幾個回京述職的相府舊門生,聽他和人家海闊天空地聊,似乎懂的東西還不少,送走客人後馬上又開始驗看送宮裡娘娘們的禮品,排定禮單後立即動身去赴當朝七皇子家的騎射之會,晚宴後竟還抽空上萬花樓去看望相好的紅牌姑娘,調笑一陣回府,他倒還精神不錯,我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