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飯廳,只見裡面不但畫棟飛甍,丹楹刻桷,而且極其寬闊,橫的六排,豎的六排,擺著三十六張大圓桌,若是坐滿客人,想必熱鬧非凡。
韓若壁心裡一陣酸不溜秋,暗道:不愧是大地主,好闊綽的排場。
很快,莊客們也魚貫而入,有的上前同公冶修寒暄幾句後自行落座,有的則在莊僕的帶領下,找到位子坐了。
見人到的差不多了,公冶修吩咐開席,莊僕們將準備好的酒食鋪上桌,招待眾人。
初時,那些個江湖客們還曉得剋制,席間也就是劃劃拳,鬥個酒什麼的,可等灌下了十來碗燒刀酒,連吞了好幾只狗腿肉後,有些人的頭就熱了,血也沸了,嘴便癢了。
忽然,與黃、韓鄰桌的一個已經喝的臉紅脖子粗的獨眼漢子,揚手‘叭’地摔了手中的酒碗,從座椅上蹦起來,晃了兩晃,罵道:“這他孃的是什麼酒?!怎麼到了老子嘴裡,跟白開水一個味兒!”
他身邊一個小口吃肉,不怎麼喝酒的小老頭兒,細聲細氣道:“喝成你那樣,什麼酒到嘴裡都成白開水了,哪還咂得出滋味。”
那獨眼漢子沒理他,扯起一隻狗腿,氣哼哼地咬了一口,嚼了嚼,轉眼扔了狗腿,又把肉吐在地上,道:“怎麼肉也不對味?!難道三湘大俠以為我們沒見過世面,所以拿摻了水的酒、變了味的肉,糊弄我們這些個跑江湖的?!”
韓若壁心道:這漢子借三分醉裝十成瘋,可能是瞧公冶修收地租錢收到手發燙,自己雖然白吃白住,卻分不到半兩,心裡不自在,於是想借機鬧事,壞了這場宴席出口惡氣。
公冶修象是司空見慣了,一點兒也不在意,笑道:“許是酒肉不對英雄的味口,英雄莫怪,我這就讓下人給你換壇更合口味的酒,上盆更新鮮的肉!”
說罷,他示意兩個莊僕上前,替那漢子重新擺上酒食。
黃芩瞧在眼裡,不禁暗贊公冶修行事老道,氣度過人。
坐在那桌主座上的一個老者瞧不過去,站立起身,冷冷道:“劃劃拳、喝喝酒,輸了耍賴不稀奇,吃人家,喝人家,動不動摔碗、掀桌子就過分了。”
顯然,這老者在江湖上的地位要比那獨眼漢子高出不少。
按常理,到這時,那漢子便顯得有些尷尬了,可他卻不以為然,理也不理那老者,照樣大剌剌坐下,喝一碗酒,啃一口肉,點頭連稱‘換得好’,繼續吃喝起來。
韓若壁搖搖頭,笑道:“這當真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罵娘,罵完了,端起碗,照樣繼續吃肉。”
待到食罷酒酣時,有人來報,說是少爺回來了。
公冶修向眾人哈哈笑道:“我這個兒子整日裡不著家,就喜歡學諸位的樣兒,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往後,在座的英雄們若是在江湖上遇著他,發現他行事有甚不妥,還望不吝指教。千萬不要有什麼顧忌。”
有些人一邊點頭一連說‘一定一定’;有些則只顧埋頭吃喝,不予理會;也有如:“虎父無犬子,英雄出年少,豪俠如公冶莊主,公子定是英雄人物,哪用得著我們指教。”一類的聲音從各桌上響起。
很快,公冶一諾和肖八陣二人一前一後來到飯廳,見過了公冶修和在座各位江湖好漢。
原來,他二人領著十來個女子臨時找客船,不得不費些工夫,是以遲了一日才回來辰州。
☆、第11回:年少意氣重人老思慮多,斷腸遺深恨血淚相和流
發現黃芩也在席間,肖八陣衝他點一點頭,道:“黃兄弟也在,真是幸會。”
黃芩起身回了一禮。
肖八陣俯身又對公冶修耳語了幾句。
黃芩聚起耳力,聽他說的是“我們路上遇見過這位朋友。他藝高膽大,謹慎心細,還頗有俠義心腸,但不知什麼來路。”
公冶一諾幾步走到黃芩跟前,豪氣十足地笑道:“兄臺,沒想到你竟比我先到了。正好,等完事後,我們一道去闖一闖那個‘安泰客棧’。倒要瞧瞧它是什麼樣的龍潭虎穴!”
黃芩身旁坐著的韓若壁聽見,忽然轉頭瞧向黃芩,道:“‘安泰客棧’?怎沒聽你提起過。是個什麼去處?”
黃芩瞧他一眼,道:“不是個好去處。”
韓若壁淡淡道:“不方便說?”
黃芩搖搖頭道:“你不會有興趣知道。”
喝了口酒,韓若壁淡淡地接著道:“你錯了,我很有興趣知道。”
雖然覺得他過於計較了,黃芩還是道:“如此,稍後便說與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