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同睡在一張床上的知州夫人雖然困得不行,但被身邊那個蛆一樣蠕動不止的身體所幹擾,也沒法子入睡。
終於憋不住了,徐夫人拿腳不輕不重地踹了徐陵一下,氣惱地抱怨道:“是床上紮了釘子,還是你身上長了刺?窮折騰什麼,快睡!”
除陵唉聲嘆氣道:“我又不是不想睡,實在是睡不著。”
接著,他繼續瞪著眼睛,又是翻又是扭,像是總也找不到合適睡覺的姿勢。
徐夫人沒了撤,只得忍下氣惱,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側過身子,儘量關切地問道:“衙門裡出了什麼煩心的事兒?”
雖說平日裡徐夫人常以行事潑辣引以為傲,但如果僅僅因為夫君睡不著,就踢他下床,那就不是潑辣,而是喪德了。是以,每到此種時候,追求‘德、潑兼備’的徐夫人對徐知州都會比其他任何時候更加有耐心。
徐陵又連‘唉’了數聲,道:“蔣知府差人帶了調令來,想借調黃芩去他那兒,但又同時捎過來一封信,徵求我的意見,意思是我同意借便借,不同意借就不借。”
徐夫人‘吆’了聲,道:“我當什麼事呢,借調就借調唄。上次不是有個賊寇跑來說和他有仇,還說他是江湖上的大魔頭‘吳刀’嘛。借調走了不回來才好呢,省得留在咱們這裡叫人提心吊膽。”
徐陵將蓋在腰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道:“其實,那個賊寇走後,我問過幾個對江湖上有所瞭解的衙役,他們都不知道什麼‘吳刀’,所以不好說是真是假。”
徐夫人又打了個哈欠,道:“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快點兒讓他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徐陵不滿地轉頭瞪她一眼,道:“你一個老孃們兒懂什麼?我派人上京裡查問過了,不管他是不是‘吳刀’,他都應該是江彬的人。”
“江彬?那個四鎮兵馬統帥江彬?”這下徐夫人來了勁頭,撐起腦袋來,問道。
徐陵‘嗯’了聲算作肯定。
徐夫人道:“你怎麼知道?莫非是江彬親口說的?”
徐陵嗤笑一聲,道:“就算真的是,他也不會親口說。”
徐夫人眼睛一翻,道:“那你憑什麼說黃芩是江彬的人。”
徐陵道:“上回他不是給了我五百兩銀子嘛,我找了個由頭留下了他的指印,然後寫了封信,連同指印一起讓家僕送到京裡你哥哥手裡了。”
徐夫人面色一變,‘哼’了聲,道:“不提我哥哥還好,一提我哥哥,我就氣不打一處
來。原先,他不過是個知縣,遠不如你,可現在人家已是京裡的堂堂四品大員了,你卻還在這犄角旮旯當知州。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徐陵不耐煩道:“我就喜歡躲在犄角旮旯逍遙自在,不願跑去京城攀附獻媚。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有本事你別嫁我,嫁你哥哥去。”說著,就拿毯子把頭蒙了。
徐夫人當即跳坐起來,扯起公雞打鳴般的嗓子,大聲罵道:“你說的什麼渾話?!讀的書都拉糞坑裡去啦?!”
見慣了她撒潑的模樣,徐陵只顧蒙著頭,完全不理不睬。
罵了一陣,徐夫人一把拽過毯子,自己打了個圓場道:“好了好了,不提這些了,你說說看,我哥哥幫你查到了什麼?”
見婆娘先軟了,徐陵也退了一步,悶聲悶氣道:“在信裡,我說讓你哥哥拿上指印,幫我去捕快營裡核對一下黃芩的指模印。如此一來,不就知道他是真的,還是假冒的了嗎。”
徐夫人急著想知道結果,忙問道:“那對上沒有?”
徐陵皺眉道:“你哥哥在信裡說沒能找到他的指模印,又說據管事的講,簽押冊這類東西年代久了,少有人打理,蟲吃鼠咬的早就殘缺不全了,還說平時根本沒什麼人來檢視,全摞在庫房裡落灰,要不是那次江將軍把所有的簽押冊借去檢視,發現殘缺了不少,因而責令他們以後務必小心保管,他們也不知道出了這檔子事。”
揉著手裡的毯子角,徐夫人邊想邊道:“那不就是說沒法核對黃芩的指印嘛。你怎會覺得他是江彬的人?”
徐陵笑道:“你哥哥為官極是精明,寫信時常把自己的真實意思表達在暗處,至於看信的人能不能看得明白,就不關他的事了。”
徐夫人疑惑道:“難道你看出我哥哥的意思是,黃芩是江彬的人?”
除陵搖頭道:“當然不是,你哥哥只是覺得江彬會把捕快營的所有簽押冊借去檢視這件事本身很奇怪,值得商榷,所以才特意寫在信裡讓我知道